虞清颜没能跑多远，就被万俟宇抓住了。
“还挺能跑啊，跑这么远。”万俟宇被气笑了，他竟被她这副柔弱无害的样子给骗了！
“啧……不愧是虞承屿的妹妹。”
万俟宇面无表情地将刚抓的兔子丢到虞清颜怀里，“和亲就能平息战事，难道你不想停战吗？”
“咳咳咳……你放屁。等我哥来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跑不动了的虞清颜一屁股坐在树根上。
密林中古木众多，随便一株少说也有近百岁。凸起的粗壮树根盘根错节——正是因为这些高矮不一还密集的树根，大大阻碍了虞清颜的跑路速度。
万俟宇：“你哥同意你和亲。”
虞清颜才不信万俟宇的鬼话。
“你以为本殿下刚刚只是去抓兔子了么？ 虞承屿就驻扎在外面。本殿下顺便给他写了封信，谈谈和亲休战的事——”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用两根手指夹着，在虞清颜面前晃了晃，“虞承屿的亲笔信，你要看看吗？”
追万俟宇的竟然不是大哥，而是二哥？
虞清颜微愣。
可二哥不是受伤了吗？他怎么没回京？
信封上的字苍劲有力——是虞承屿的字迹。
虞清颜抿了抿唇，撇开头。
“不看看吗？你应该很久没见到你二哥了吧，想给他写信的话，我可以让你帮你送信。”
虞清颜低声道：“我不信。”
万俟宇没听清：“什么？”
“我不信！”不小心呛了风，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恶狠狠地踹了万俟宇一脚，抱着兔子回到小溪边。
短期内跑是跑不掉了。
只能等人来救了。
想起二哥，虞清颜忍不住攥紧衣角。
他平日是凶了点，外人都说他喜怒无常，冷血无情……可虞清颜自认为在二哥心中，她是不一样的。
对，不一样。
二哥才舍不得让她和亲呢。
……定是万俟宇那厮骗她！
穿过密林，离边关越来越近了。
万俟宇真的如他之前说的那般，给虞清颜买了个马车。自从离开密林，虞承屿的人再也没有追上来。
虞清颜格外沉默，连日赶路的疲惫令虞清颜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
偶尔醒来，也只是靠在窗边一言不发，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离她的家乡越来越远。
“行行好吧……给我点儿吃的吧……”
边关的乡镇同京都跟榕城完全不同，街上的百姓衣服上都打着补丁，各个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曾经只在旁人的口中听说过、离虞清颜很遥远的战争带来的苦难，如今随处可见。
几个孩子端着破碗在路边乞食，最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朝马车里的贵人伸手，脏兮兮的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漆漆的。
“……你今年多大了？”虞清颜问。
最大的小孩回答：“十二。”
同虞言澈一样大。
“我没有吃的，只有这个，你可以去换点粮食吧。”虞清颜摘下自己的耳坠，放在他的手中。
小孩赶忙道谢：“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几个小乞丐，万俟宇没放在眼里。看着还在怔神的虞清颜，他挪过去，没话找话：“今晚出了城，明日晚上之前就能到北狄的地界儿了。”
“北狄就还，挺漂亮的。草原上的落日晚霞，你肯定没看过，天边一片绚烂的火烧云，特别好看。”
万俟宇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半晌，虞清颜却问他：“我哥，真的让我和亲？”
万俟宇一愣。
他反应过来，转身去找虞承屿的信，虞清颜叫住他：“不用找了。”
她深吸一口气，摩挲着手腕上的那只不甚起眼的墨玉镯，“我掉的那支发簪，你帮我找回来。”
虞清颜看向因战争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轻声道。
“……我就同意和亲。”
*
京都，皇宫。
宫中的气氛压抑非常，宫人们大气儿都不敢喘。
御书房里，皇帝脸色铁青，挥袖将面前的八百里加急扫落在地。
“逆子……真是好的很！”
皇帝失望至极。
几个儿子里面，只有老二心最狠。他以为老二再怎么心狠，对娇娇还是不一样的。可结果在那个逆子眼里……还是一样可以随时牺牲！
冷漠至极！
无情至极！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张福德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或许……是怨您当初没有选择救他，心中有气……”
“怨朕就冲朕来！跟娇娇有什么关系？！！”皇帝怒极反笑，“亏娇娇还费尽心思去救他……娇娇可是他的亲妹妹！”
他闭了闭眼睛，写旨下令立即挥师北上，在不伤到帝姬的前提下施压北狄，只要肯交出帝姬，就送他们两座城池。
可一部分大臣不同意。
“那两座城自古就是我大梁的领地，怎能轻易割让！何况帝姬不和亲，就无法休战……战争劳民伤财啊陛下！何况，何况百姓也会对帝姬不满的！”
明明只需要送出去一个公主，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和平，省钱省人还省城池……何必非要派兵去打呢？
龙椅上的帝王瞥了那大臣一眼，微微一笑：“朕用朕的钱养的公主，没用国库一枚铜板。养公主时不见你们掏钱，如今贪生怕死了，却要牺牲朕的公主？”
大臣赶忙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王爱卿是何意？”
“微臣……”
“哦，朕明白了。王爱卿为国为民，体恤百姓，想要亲自披甲上阵——那朕就满足你。明日一早随着大军一同前往边关，没将帝姬带回来，永不得归京。”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其他大臣的嘴。没人再敢跟最近脾气明显变差的皇帝唱反调，很快顺利下了朝。
退朝后，皇帝没有回后宫，而是去了国师塔。
“你当年说，娇娇能让大梁化险为夷、免于灭国……是因为这件事吗？”
皇帝似乎苍老了几岁，鬓边添了几根银发，“可代价若是让她去和亲，朕不能接受。国师，朕的娇娇……能平安回来吗？”
国师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
隔着珠帘，只能隐约瞧见蒲团上打坐的那抹白色的人影。良久，国师的声音才响起，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塔中，更显空灵。
她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话，只是道：“戏已开场，吾也没办法。”
“此事，只能看公主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