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颜刚回宫,就被皇帝叫了去。
天色渐暗,御书房明亮如昼。皇帝还在处理政务,屋内传来大臣汇报工作的声音。
“皇上,长公主殿下到了。”张福德推开门,领着虞清颜进来。
被打断的老臣眉毛拧了拧。
御书房重地,岂是无关人等随便入内的?
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想来就来!
皇上这是认真的?
真让一个女流之辈参政??
虞清颜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往里挪。她不是第一次来御书房,但这是第一次有旁人在。
皇帝莞尔,“长乐,过来坐。”
老臣哼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
皇帝:“今日就先这样吧,诸位爱卿也累了。退下吧。”
老臣张了张嘴,看了眼长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父皇,那位大人瞪我。”虞清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老臣一个趔趄,差点儿摔门槛上。张福德笑着道:“钱大人,当心点儿。”
钱大人觉得张福德这句当心,怕不是一语双关。他惴惴不安地偷瞄一眼,发现皇帝并未动怒,赶忙溜了。
皇帝笑:“大概是因为娇娇小时候揪过钱大人的胡子,钱大人记仇了吧。”
虞清颜想起来了,这位钱大人是礼部的。
一岁那年抓周礼,就是钱大人操办的。钱大人恭敬地跟皇帝说着话,皇帝怀里的虞清颜盯着他一翘一翘的胡子,没忍住,偷偷戳了戳。
但一周岁的人类幼崽虞清颜,还没成功驯服自己的手指头。一个没控制住,两个手指一夹……
钱大人就殿前失仪了。
“记这么久,这老头儿也忒小心眼了吧。”虞清颜心虚摸鼻子。
只是揪了一下下而已嘛,父皇又没罚他。
皇帝笑眯眯地喝了口茶,“这位钱大人,也负责秋闱的相关事宜。娇娇有不懂的需要做的,都可以去找钱大人。”
虞清颜:“?”
她默了默,“他会给我穿小鞋吗?”
皇帝叹息一声,“谁知道呢,毕竟那老头儿忒小心眼儿。”
虞清颜:“……”
她怀疑父皇在给她挖坑,但她没有证据。
“父皇~我刚刚打劫了六哥的蜜饯~超好吃~特地带给父皇哒~~”
皇帝很受用,收了女儿孝顺的蜜饯,笑着道:“撒娇没有用哦。”
虞清颜:“…………”
淦!
父皇不讲武德!还骗她一包蜜饯!
皇帝乐不可支。
“长乐,秋闱的事既然交给你,朕便不会插手。这是对你的考验。”皇帝将一枚紫色的小猫摆件放在桌子上,“完成得好,这就是你的奖励。”
虞清颜盯着紫色小猫。
风格有点眼熟。
拿起来一看……
“虎符!不对,这算小猫符吧?”
皇帝笑着颔首,“这小猫符,能调动京都城外的一万兵马。”
哇哦!
皇帝问:“喜欢吗?”
“喜欢!”虞清颜爱不释手,紫色的萌哒哒小猫,顿时霸气侧漏起来。
“能换成三花猫的吗?我喜欢三花猫。要胖一点的,这儿是黑的,这儿是橘色的……”
不过其实这个紫色的也很可爱哎……
皇帝自然应允:“好。下次给你的小猫符,做成三花的。”
还有下次?
虞清颜捧着虎符,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太多了……会影响咱父女之间的关系吧?”
“不会。”皇帝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永远不会。”
*
贵妃一直在等女儿回来吃晚饭。
等到天都黑了,虞清颜才回来。
“谢星寒找你什么事?你父皇叫你干嘛去了?”贵妃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都这么晚了不让孩子回来吃饭。
虞清颜:“谢世子想当我驸马,被我拒绝了。父皇嘛……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贵妃声调陡然拔高:“他打你了?”
“没没没。”虞清颜赶忙道,“比喻嘛,比喻。”
她将御书房的事讲给贵妃听。
不过出了御书房虞清颜才反应过来,父皇这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把她叫到御书房,故意让钱大人对她更加不满,让她本就艰难的任务更加艰难。
贵妃听后,皱眉,“皇上这到底要干嘛?”
白日她跟哥哥因为这什么主考官的事去见了皇帝,可皇帝对这事态度很坚决。
“她能做到。”
贵妃就很气。
她的娇娇才学了几天,这确定不是捧杀么?!
贵妃不由得有点慌。
最近哥哥父亲跟大侄子没犯事儿吧?
她也没说错话惹皇上不开心吧?
大宝没忤逆他父皇吧?
……全都没有!
那干嘛坑她闺女!!!
但虞清颜还挺乐观:“我不是还有萧太傅嘛。他可以帮我的。”
她贼听劝。
就算做不到出色完成,中规中矩不出错应该是不难的。
贵妃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可是……你舅舅他吧,年轻的时候有些叛逆。”
虞清颜:“?”
“然后得罪了不少大臣。”
虞清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贵妃:“但是你舅厉害,升官快,他们平时敢怒不敢言。但一旦逮到机会……”
虞清颜明白了。
她就是这个“机会”。
这她老父亲也妹跟她说啊!
舅舅这也太坑外甥女了!舅债甥偿啊这是!
就算那些大臣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她,暗地里使些小绊子还是可以的。
虞清颜默。
果然,小猫符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吃着舅舅临走前给她做的红烧肉,虞清颜勉强原谅了舅舅一小丢丢。
当晚,她派暗卫去查礼部哪些大臣跟她舅舅关系不好,哪些大臣看不惯她……通通详查一番,提前有个准备。
再有几日就是中秋节了,皇帝想让虞清颜在宫里待到至少过了中秋。
而过了中秋没多久,就是虞清颜的生辰——每年她的生辰都是大办特办的。尤其是今年,十六岁于虞清颜来说是道坎儿。
更是得大办。
这么一算,得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席云淮。皇帝担心会出差错,想让席云淮进宫,陪伴在虞清颜的身边。
但虞清颜心中有些没底,她父皇并没有说让席云淮以什么身份陪她——
后宫货真价实的男人,只有她父皇一个。
不能把她老婆骗来阉了吧?
她父皇可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连亲闺女都坑,更谈何亲闺女看上的穷小子。
事关后半生的幸福,虞清颜不得不谨慎一些。
而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等到深夜,也没有收到席云淮的信。
与此同时,京都,文曲大街。
大街两旁的客栈住满了进京赶考的学子,一辆马车停到了上岸客栈门前,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从马车里走下来。
“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一晚五十两银子,您要住几晚?”
“……七晚。”
席宴江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离他而去,有些肉痛。但是听说秋闱的主考官换成了长乐帝姬,而这这上岸客栈,就是帝姬名下的。
万一能遇到帝姬,或是她的心腹呢?
夜已深,席宴江步上楼梯去休息。走上三楼,前方的拐角走过一抹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席宴江脚步猛地顿住。
……不,不可能。
那杂种已经死了。
定是他这几日没休息好,看花了眼。嗯,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