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很凉，风冷飕飕的。
    金銮殿前，虞清颜穿着玄色的小金凤凰朝服，披着厚实的披风，哈欠连天。
    早朝……
    真的太早了。
    天还没亮就得起，虽然上朝的地儿就在自家前院里……可她家着实有点儿大。
    “困就靠着我睡一会儿。”虞瑾初小声道，“父皇还没来，离上朝还有一会儿呢。”
    虞清颜努力打起精神：“不了，越睡越困。”
    别的大臣们都在恭候，她搁这儿靠着哥哥呼呼大睡算怎么个事儿。
    虞清颜站在几个皇子们中间，有哥哥们挡着风，不怎么冷。她在脑子里回想上朝的流程，避免第一天上朝就闹出笑话……虞璟逸理了理妹妹的兜帽，轻声叮嘱道：“上朝时间很长，若站累了就换脚站，否则容易晕倒。”
    站军姿嘛，大学军训过。
    这虞清颜熟！
    虞璟逸教虞清颜怎样不动声色地偷懒，虞凌玉则冷冷地瞪着那些好奇打量他妹妹的大臣。虞祈安难得没有带扇子，规规矩矩穿着朝服，但靠着柱子吊儿郎当的站姿暴露了他的本性。
    “喏，听说这个能一夜七次……还有那个，听闻那物什很雄伟……”他跟虞清颜勾肩搭背，笑得一脸揶揄，“这些都是哥哥花了大力气帮你打听到的……哎呦！”
    虞清颜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肘击。
    虞祈安捂着肚子哼唧：“谋杀亲兄啊你，亏得本殿还特地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
    生辰礼物？
    虞清颜警惕：“不会是人吧？”
    “美人，还得是自己挑的合心意。”虞祈安哼笑，“哥也不喜欢别人塞来的美人，怎么可能给你塞。”
    但虞清颜没有放松警惕，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虞祈安笑，压低了嗓音道：“那你先告诉我，会试结束之后，你去哪儿了？”
    “带着我未来的驸马出城玩去了。”虞清颜不动声色道。
    “啧，小骗子。”虞祈安叹气，隔着兜帽使劲儿揉了把妹妹的脑袋，揉得虞清颜急了眼要咬他，方才收手。
    老六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虞清颜气鼓鼓地回到三哥跟五哥身边站着，老六真不靠谱。
    天边渐亮，金銮殿开。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回荡在金銮殿上空。虞清颜不由得有些紧张，将披风跟手炉依次交给瑶光宫跟来的小太监。
    “别紧张。”虞瑾初轻声安慰妹妹，“你刚开始上朝，听着就行了，不会有你什么事。若是身子不适不要逞强，父皇会让你提前离开的。”
    虞清颜：“嗯！”
    她一点都不紧张！
    ……才怪。
    从外面看，金銮殿就很巍峨高大，然而进了殿内才发现金銮殿更加高阔。她的父皇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睥睨地俯视着他的臣子，虞清颜看着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的天子，忽然觉得父皇离她好遥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清颜跟着哥哥们一起跪拜、立于前方。
    好在的确如五哥所说的那样，听着就可以了。父皇没怎么管她，大臣们也专注于自己的事，一个接一个地启奏。
    虽也有人偷摸瞄她，欲言又止，但兴许是被她父皇提前修理过，再怎么不满也没敢开口。
    虞清颜渐渐放松下来，偷偷换腿挪重心。
    这不跟上班开早会一样，听底下员工汇报工作，大boss决策。
    正听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走到虞清颜身前，小声道：“长公主殿下，陛下吩咐，您若累了可以坐一会儿。”
    正在汇报的大臣卡了壳，结巴了一下，附近的大臣则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虞清颜：“……”
    她看向她那认真聆听的威严天子父皇，默。
    虞瑾初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娇娇累了？累了便坐会儿吧。”
    “这不是累不累的事……”虞璟逸微微蹙眉，目露担忧。若是身子不适，提前离开也好过当众坐着上朝。
    虞凌玉没有纠结那些，抬手将虞清颜按在椅子上。
    “坐。”
    椅子上贴心地铺了软垫，不会硌得慌。
    ……但烫腚。
    虞清颜坐立难安。
    除了将领为国受了重伤，否则可没臣子在金銮殿坐着的。她一个无甚功勋还四肢健全没有受伤没有生病的公主……上朝坐着上！
    弹劾她的折子不得堆成山？
    本来她一个公主上朝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即便这些被瞒得好好的没有传入虞清颜的耳中，但猜也能猜到大臣们有多不满，其中阻碍定不会小。
    然而好不容易安抚好不满的大臣，转头她又被赐座坐着上朝！
    虞清颜怀疑她父皇把她推出去当靶子。
    ……但她没证据。
    下了朝，虞清颜被叫去了御书房。
    “今日，朕教你批折子。”皇帝站在桌案前，朝虞清颜招了招手，“来。这种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随便回个‘已阅’‘知道了’就行。这些批完了，剩下的那些正经事儿折子朕再来教你。”
    虞清颜在门口站定，不再往前。
    甚至还想离开：“……父皇，您是在捧杀吗？”
    皇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越长大胆子越小了呢，以前父皇拿玉玺给你砸核桃，你笑得可开心了。”皇帝神情怀念。
    仿佛昨日还是个雪白奶娃娃，一眨眼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甚至还有了心上人。
    虞清颜：“……这是一回事嘛！”
    虽说她挺喜欢手握权利，但父皇玩儿得有点太大了！
    树大招风。她一个小树苗还想一点点长呢，结果父皇嗷一下给她拔起来……会招来飓风的！
    皇帝：“虞家的江山，那些外姓的世家大臣都能指手画脚，你作为老虞家的人，怎么指点不得？还是你觉得……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
    “儿臣并没有这样想，儿臣只是觉得，循序渐进可能更好……”虞清颜挠了挠头。
    她父皇这做法儿，搁宫斗剧里可是妥妥的推出去集火当炮灰的。
    老头儿年纪大了，怎么反而还叛逆了呢。
    “优柔寡断。”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并无责备，目含宠溺，“长乐，记住。执政者要有魄力。”
    “为了保护真正属意的人而假意宠别人刻意忽视她——那是无能的皇帝。”
    “有实力的人，从不惧软肋会被人拿捏。”
    他站在椅子后，笑望着女儿：“吾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