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淮失踪了。
在虞清颜拜托宸王在暗地里多关照一些席云淮的时候,暗卫来禀报的。
“一大小伙子,又不是小孩儿了……他武功还那么高,能出什么事。”虞岳辰大大咧咧地坐在软榻上脱战靴,毫不在意:“也许跟你使小性子呢,躲两天自己就出来了。”
路上有点事耽搁,他比太子晚一天回京。好不容易绕开那些堵着他恭维寒暄的大臣回到宫殿,结果被妹妹给堵住了。
虞清颜忧心忡忡,“可他之前说他有个仇家……他娘就是被仇家追杀动了胎气难产死的。”
不能是被仇家找到了吧?
“那也该有尸体,或者有蛛丝马迹。暗卫不是说别院里他的东西跟猫都带走了么——妥妥的使小性子了。”虞岳辰笃定道,“不过那小子是个状元,就算哥不照拂他,他也注定此生不凡啊。”
虞清颜:“可是他太单纯了,没见过朝堂里的勾心斗角……我怕他会吃亏。”
虞岳辰揉了把妹妹的脑袋:“懂了。行,哥帮你罩着他。”
“……你刚脱完足袋!”虞清颜灵活躲开。
要不是她坐在窗边,怕不是都要睁不开眼睛了……
“怎么还嫌弃哥哥?哪儿臭了,这都干净的!”虞岳辰抓来闻了闻,“…………”
好像,确实有点臭……
虞岳辰心虚地将足袋脱下来的战袍底下掖了掖,免得把他那柔弱的妹妹给熏倒了。
……不然母妃能扒了他的皮!
不过这也不赖他,行军一个多月,风餐露宿,哪儿来的那么好的条件洗漱洗脚丫子。
虞岳辰理直气壮起来:“嫌臭还非要在我洗澡之前来找我。为了个男人失魂落魄的,丢人。赶明儿哥去军营里给你挑几个身强力壮的……我有个副将不错,就是胸毛有点多——你喜欢胸毛吗?”
虞清颜:“……”
“……你还是赶紧洗澡吧!”
*
虞岳辰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席云淮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连根猫毛都没留下。但她给的那几箱子金银珠宝分手费一分没动,被留在了别院里。
然而,直到新晋的进士们走马上任这天……
席云淮也没有出现。
虞清颜彻底慌了。
她好像……搞砸了。她自以为那样是对他好,可结果不论是驸马还是状元,他都不要。
还是他真的遇到了危险?
不然怎么会消失地这么干脆,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连她的暗卫都找不到呢?
不知从何时起流传起来一个传言,说谢星寒不是真世子,是个冒牌货。如今真世子已经被找到,谢星寒消失无踪,京都传的沸沸扬扬。
虞清颜不甚在意。她忙着吩咐暗卫将京都城翻个底儿朝天,翻完京都翻榕城,乃至附近其他的村镇。人手不够了,就向大哥跟五哥那儿借人。
这种事是暗卫的专长。
可即便如此,也是在第三日才终于有了些许线索。
“……摄政王府?”虞清颜没想到席云淮竟会跟摄政王扯上关系,“摄政王跟他有什么恩怨吗?”
暗卫:“属下无能,尚未查到。”
虞清颜忍不住皱眉。
如今虞清颜逐渐接触大梁的政事中心,知道暗地里有股势力,想要将大梁分崩离析。那股势力甚至离间了摄政王,让摄政王在为期几年的暗中部署中彻底脱离了皇帝的掌控,并在不再伪装,成为令君王忌惮的权臣。
若真是谢苍将席云淮抓起来了,那可就棘手了……
她得赶紧去找父皇求助!
担忧间,脑海中似乎隐约划过一个念头,但这念头闪的太快,一时没能抓住。
她揉了揉昏沉发胀的太阳穴。
这几日睡得不好,每晚都没睡到两个时辰,脑袋混浆浆的,反应都慢半拍。
“殿下,您慢一点儿,小心路滑。”晴蕊扶着虞清颜道。
今日初雪,白雪纷纷。雪花落在石子铺就的小径上,格外地滑。
今年的雪下得也比往年更早。虞清颜抬手接起一片雪花,转瞬间化在掌心,留下一滴晶莹。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她脚步未缓,抄近路穿过御花园前往御书房。
也不知道她父皇能不能干过谢苍,谢苍可还掌管着异族的三十万兵马呢……
虞清颜闷头往前走,没注意到前方右侧有轿撵路过。花树又层层叠叠遮住了视野,差点儿跟轿辇相撞。
“大胆!”晴蕊吓坏了,呵斥道:“长公主在此,何人如此无礼?!”
对方抬轿的宫人亦吓白了脸,慌忙跪下求饶。为首的太监小心翼翼道:“奴才奉命带摄政王新世子见陛下,奴才们怕陛下等太久,这才着急了些……求公主饶恕!”
谢苍……的新世子?
好像之前是有听说过摄政王府闹了个乌龙。
她下意识看向这顶玄色的轿辇。恰巧风雪吹起帘子一角,露出一张宛如神只的俊美容颜。
虞清颜猛然怔住。
晴蕊也愣住了。
帘子飘落,复又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挑开。男人青丝被一顶白玉冠高高束起,昂贵的玄色锦衣绣着银丝祥云纹,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细瘦的漂亮腕骨。
墨绿色的眼眸长睫微垂,面无表情的样子像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虞清颜却感觉十分陌生。
眼神很陌生,打扮也很陌生。冷漠的眼神看得她从头冷到脚,但是眼尾的泪痣告诉虞清颜……这就是她曾经的老婆。
男人慢声道:“在下谢云淮,见过长公主殿下。”
……谢?
是了,谢苍的真世子,可不是姓谢。
他竟然……是谢苍的儿子?
太监忍不住提醒:“世子殿下,您需要下辇行礼的。”
簌雪落在眉间,虞清颜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艰涩道:“……不必。”
轿辇上的世子殿下似是笑了声,可笑容不达眼底。
“多谢公主。”
……
宫人行色匆匆,忙着张灯结彩,装扮御花园。
谢云淮撩开帘子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长公主没有追究,抬轿的太监们如蒙大赦,更加小心了。但跟在轿撵旁边的小厮轻柳却有些不满,他皱着眉,低声道:“王爷位高权重,连皇上见了您都得让您三分……该是公主给您行礼才是。唉,公主也是娇纵惯了,宫里的人才这般无礼,您别放在心上。”
“听闻过几日有宫宴,宫人才这般忙活——听闻是要庆祝公主活过了十六岁呢!”
不知是不是这句“活过了十六岁”踩了这位真世子的痛脚,饶是轻柳不会武功五感不敏感,也察觉到了那股让人汗毛倒竖的威压。
……这脾气也太差了吧,被长公主落了面子就迁怒人!
不过也能理解。
再见到利用自己、等没了价值就始乱终弃的负心女,谁会高兴呢。
只是……他得小心点儿了。
轻柳缩了缩脖子。
这真世子看上去还挺不好伺候,他可别一个不小心把人惹恼了身首异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