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严景安也想到了什么,咳嗽两声,纳闷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咱们都找到这了,才发现一具骸骨,其他的人都去哪了?”
接着又跟姜曦说:“难不成真让你说中了,这整个族群就只剩这一个断臂的男人。那剩下的,是埋起来了?”
有这种可能。
姜曦恩了一声说:“毕竟他们在这里住了世世代代,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肯定会有自己的墓地。”
要真是这样,他们反而安全了。
严铮沉声问身后的姜曦:“能判断他的死亡年代吗。”
姜曦摇头:“只靠骨骼判断年代需要用仪器做碳14测定,考古推测墓主人的年代,大多是根据墓室的形制和陪葬物来推断,但是这个村庄与世隔绝太久。”
以往的方式在特例面前没有用武之地。
严铮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近下午:“走吧,还有一个院子。”
姜曦看了眼床上的遗骸,咬了咬唇,说:“那他?”
大约是物伤其类,既然来了,看见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姜曦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绝望,所有族人都死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偌大的家族最后只留他一个人,又断了一条手臂,只能孤寂又悲凉的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严铮说:“回头找到了他们的墓地,再把他迁走。”
过了几息,他对着骨骸低了低头:“得罪了,下次来再给您寻个风水宝地。”
三人临出门时,姜曦说:“等等”
她去角落里拿出刚才看到的那把弓箭。
材质看着像是榆木,弓体和弓弦已经被虫蛀了。
严铮接过去试了试:“好东西,可惜了。”
姜曦问:“能仿制吗?”
严铮端详了一下关节处,不由得惊叹古人的榫卯工艺,每一处的设计都十分精巧,比他这门外汉专业的多,他点头:“回头可以试试。”
最后一个院子在村子的西边,姜曦隔着几十米都能看见院子里参天的枣树,红彤彤的枣被自然吊晒成干枣,颤巍巍的挂在树上。
院门没有关,雪地里落满了被风吹落的红枣,在雪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严景安拽了近旁的一枝子红枣,一人递了两颗。
姜曦摘下手套搓干净咬了一口,甜,枣香浓郁,像是从前在大西北吃的吊干红枣,连着舌根都是甜的。
许久没有摄入甜食,红枣的香气混合着甜味,连带着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真不错,要是熬粥肯定好喝,煮软后红枣轻轻一抿就化,再来一口米汤,想着就觉得不冷了。
不知道这是外头带来的,还是他们从山里挖来的。
主屋门前有个架子,上面摆着一些碗罐,姜曦走近用手叩了两声,是还没有烧制的陶胚。
推开主屋的门,直接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陶窑,由壁砖组成,呈半地穴式,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
旁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灶台,也是用砖垒的,角落里堆了一垛糟掉的木柴。
跟其他房间一样,窗边放了砖垒的架子,摆了十几个陶罐和陶碗,地上垒了一摞陶盆,靠墙放了一张单人木床。
姜曦说:“看起来这里除了最中间的院子,剩下的都是各司其职。”
有铁匠,还有猎户和陶艺,也许还有木工,只是不在这个居住点。
严铮点头:“这里只是工作区,他们的居住点还没有找到,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我看咱们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我们还得再转转。”
姜曦倒是没有异议,只是这里只剩一张木床。
严景安说:“这还不简单,一会儿去别的房子搬过来两张,我看了他们的床用的都是榆木,结实着呢。”
严铮取下背包,挎上弓箭说:“趁着天亮我去周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来点东西。”
于是姜曦拿出锅碗,从树上取了雪,烧开后又从墙架上拿了两个陶盆,用温水清洗干净,烧开的雪水就倒进去,留着洗菜和擦床。
又烧了一锅根薯粥,另洗了两捧红枣丢进去。
另一边严景安去了趟铁匠屋,从窗台上摸出几棵钉子,找了把铁锤,到各个院子里捡了几块木板把陶窑屋两侧的窗户钉死,晚上好防风。
火升起来,房子里温度渐升,天色刚沉,严铮从外头回来,提了只山鸡。
粘稠香浓的红枣粥就着盐水炖的嫩山鸡,一人喝了两大碗。
辛苦一天,三人都累的不行,也顾不上屋子简不简陋,从隔壁又抬了两张床,哪有位置往哪一摆,用抹布略擦了擦灰,和衣就躺了上去。
灶膛里严铮加足了火,估摸着能撑到下半夜,严铮和姜曦睡靠墙的两张床,还有一张离灶台近就给了严景安。
入了夜,严景安咳嗽的厉害,严铮把自己的斗篷扔给他,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谁也没心情说什么,一会传出严景安喃喃的声音:“你们说,咱们在这能撑多久?”
没人回话,外面起了风,灶膛里的火光忽明忽暗,严景安问:“都睡了?”
“没。”
是严铮的声音。
谁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能过一天是一天呗。
严景安又说:“我真佩服你,你说我都想杀你了,你还留着我,给我到处找药。”
“咳咳,你说你图什么?万一你哪天去了,不都便宜我了么。”
严铮都要被气笑了,想的还挺美,咬牙切齿的说:“你得绝症了吗?”
“还是对人间没什么兴趣了,否则怎么说出这么找死的话。”
一旁装沉默的姜曦闻声低笑。
这话说的直白,严景安却觉得熨贴,只接受严铮的好意,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还是这样更安心。
良久,他快睡着了,才听见严铮说:“只要活着,就有意义,死了就是死了,跟隔壁的邻居一样。”
“觉得没意义的时候,就再坚持一下。”
黑暗中,姜曦枕着胳膊,静静看着墙壁,那上面跳动的火影,就像小时候姥姥家停电时点的蜡烛一样。
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天刚有点亮光严铮就醒了,他起身重新点燃火灶。
姜曦和严景安也陆续起床收拾,今天时间紧迫,无论如何晚上也得回去,小鹿一个人在木屋里,他们也得补给一些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