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法阵失效，照肝胆身死，教堂成了一片废墟。
    果然只剩下蓝调和大风天了，这也是蓝调最开始预见的结局。
    在天使面前，只有不会死亡本身才是存活的唯一办法。
    就和这个世界一样，正因为蓝调和大风天不会死亡，她们才能去无限次试错，在无数次死中找到那么一次生的希望。
    宿命之酒预言她们的未来灾厄尽散，但是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灾厄尽散需要她们亲自承担千千万万次灾厄？
    【哎，可惜你的同伴不中用啊，刚刚要是快一秒她就真的逃出去了】
    天使有些感慨，它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一批驱魔人了。
    以前也送进来过几批，但这一批无疑是质量最高的。
    尤其是这个叫蓝调的，居然有不死的能力，这还真是罕见极了。
    以前游戏最多进行到十几天，还是天使为了不那么无聊故意放慢了杀人速度。
    这次好了，有蓝调在，它可以慢慢陪她玩了。
    【你要是早点暴露不死魔盒，我就把其他虫子都杀了，独独宠你一人，到最后还能放你走，妙哉妙哉】
    “神经病。”蓝调骂道。
    天使也不觉得冒犯，声音中也还带着笑意。
    【我突然想到，这样一来你莫非有两个魔盒，时停和不死】
    蓝调：“那又怎样？”
    天使笑而不语，轻拍翅膀，更喜欢蓝调。
    【我记得在我们那个时候，魔盒还不叫魔盒，我们把这种力量叫做天赐之物。嗯，就是你们口中的旧世界】
    蓝调知道这个说法，所谓天赐之物，就是神明赐予人类的能力。
    【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太久远了】
    天使的声音带着点怀念的意味，但随即又变得尖锐。
    【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造物主！否则我们的世界又怎么会灭亡！】
    蓝调心中微动，想继续问天使过去的事情，但天使却闭口不谈了。
    天使将照肝胆的尸体收走，即使大风天一万个不愿意也没用。
    大风天从照肝胆死后就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一句话蓝调要跟她说好几遍才能得到回应。
    蓝调眼见不是办法，只能先放她自己静静。
    她脱下刚刚被锁链撕扯到只剩一点碎布的上衣，从空间里又找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套上。
    随后，她又翻出干粮和水，当着天使的面吃起来了。
    天使没有眼睑，无法眨眼，否则它现在肯定要惊奇地对蓝调眨巴几下眼睛。
    她旁边除了同类尸体外就是天使真身，在这种血腥味浓郁到刺鼻的地方，她居然能吃得下去东西。
    一人一恶魔就这样对坐着，照肝胆的尸体被对方摆弄，她也当作没看见。
    【旧世界东方有种禅法叫做白骨观，观尸化白骨，息贪恋与执念。虽流传甚广，但极少有人能不惧死、超越死】
    蓝调抬眼看它，正好对上照肝胆的人皮骨架。
    森白的骨骼裸露在外，勉强挂着一张薄薄的人皮。如果不仔细看也很难看出这是照肝胆。
    人皮的心脏处缺了一大块，里面正是白骨，有种色相之内皆为一物的荒诞感。
    “你不是不鞭尸吗？”蓝调继续吃饼。
    【我并没有说过我不鞭尸，只是对我来说鞭尸没什么意义，现在也只是图个整齐】
    蓝调嗤笑一声：“你们旧世界的人说话都喜欢摆谱吗？动不动掺点古语，然后搞点白话？”
    “而且你的古语也够装模做样的，一看就是没多少文化。”蓝调丝毫不惧天使，直接出口怼它。
    天使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回答。
    【我来自旧世界西方，并不善于说东方古语】
    “那也该与时俱进了，新世界不分东西方。”蓝调说道。
    天使哼笑一声，不再搭理对方。
    蓝调填饱肚子，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躺下了。中殿的穹顶被炸碎了，她抬头看去只剩一片纯白。
    温暖的阳光透过裂隙洒进教堂，光影错落，金色满堂。
    见大风天还是一声不吭，蓝调只能出声安慰她。
    “大风天，我们每个人都会死。即使我和你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身死，也会迫于寿命有限而走向终末。
    “驱魔人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死亡就像某个必然会降临的盛大节日，真正濒临死亡时我们想的绝对不是‘不想死’，而是‘现在还不能死’。”蓝调说道。
    大风天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刚刚收住的眼泪又顺着鼻梁滑下来了。
    “每个人活着都是追寻某样东西，照肝胆是，我也是，每个人都是。我们不是怕死，而是害怕没机会再去找寻这个东西了。”
    蓝调望着自己的掌心，纹路错综复杂，难以看透。
    “......我知道，我也不怕死......”大风天哽咽道，抹去眼泪低声抽泣。
    “但我不想看到大家死掉......不想看到我的朋友死掉......如果一定要死，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啊......”
    她蹲在黑色空间，一边哭一边问蓝调。
    “如果一定要去给活着赋予意义，那真是太难了。就算是我，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找不到答案，直到我遇到了你。”
    蓝调笑道，“从此之后，我不再去纠结什么意义了。”
    “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活到不得不死去的那一天。”
    大风天睁大了眼睛，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活着是无法被赋予意义的，但活着本身就很有意义，尤其是......她还有一个能陪着自己一起活下去的人。
    透过眼泪，她发现自己的视角变广了。
    她原本只能通过蓝调的眼睛看东西，现在却能看到周围的一大片东西。
    她可以看到蓝调了。
    对方垂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层阴影。眉眼温和，波澜不惊。
    大风天明白了为什么蓝调在身体内部总是拥有全知视角，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和她靠齐了。
    除了能看到蓝调本身，她还能看到萦绕在对方身体周围的黑蓝光晕。
    她记得照肝胆说过，这是灵魂力量。她本来是看不到的，就算之前能看到食人魔的红线也是依靠蓝调点拨。
    但在此刻，她全都可以看见了。
    “蓝调，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大风天忍不住问道。
    她看到蓝调露出一个浅笑，随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是啊，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蓝调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二周目了，你才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