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纳征
    赐婚旨意即已下发，这事情就更改不了，自家格格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到时候自己和庞妹妹也就是太子妃身边的教养嬷嬷了，这一来一回不过几月光景，姐妹俩的身份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慈宁宫可有可无的老嬷嬷变成了太子妃身边的可靠之人，这心情，也就只有历嬷嬷和庞嬷嬷晓得了。
    要说老姐妹俩现在最感激的就是当时挑她们来当乌拉那拉格格教养嬷嬷的苏麻喇姑了，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不愧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贴心人，别人就是比不过。
    这石氏刚刚被取消了资格，就趁着时机将她们姐妹俩安排进太皇太后看中的孙媳妇人选这里来了，可真是老谋深算！（苏麻喇姑：我不是！我没有！）
    要说整个府里最开心的奴才们莫过于双瑶院，自家格格一跃成为太子妃，那自己以后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进入宫中陪嫁，可是一句伺候过太子妃的，那别的奴才听后也会高看一眼。
    欢欢喜喜过后，晚膳一家人又聚回寿安院，这一次还是老夫人做上首，只是布尔和的位置就变了，几番推让还是坐在了老夫人的旁边，和老夫人齐平。
    费扬古和觉罗氏接着坐在布尔和的下手第一位，再然后是大哥星辉、大嫂王佳氏、二哥富昌、三哥富存、四哥五格。
    今日的圣旨可是明确说了婚礼定在了十月十三日，今年的颁金节，别看皇家好像给的时间很是富足，实际上这点时间完全不够。也就是因为满人家女儿的嫁妆从刚刚出生就开始准备，所以布尔和的嫁妆准备的也足够，只是好多家具是来不及现打了，那些好木头就只能留在那里，等着留给布尔和的未来侄女们使用了。
    费扬古回来时也说了，皇上交代，到时候会由内务府过来操办婚礼，像家具、凤冠霞帔什么的，都不用准备，至于想要陪嫁的，那就另算。到时候皇家还会另外准备六十抬嫁妆算作皇上给布尔和的，不算在聘礼中。
    听到这里老夫人和觉罗氏也松了口气，这婚礼着实紧张了些，要是准备的嫁妆不够，到时候丢了女儿的脸面可就不好了。
    下人们打听过了，当年大福晋嫁进皇家的时候准备的是一百一十抬嫁妆，自家闺女身为太子妃那肯定是不能少于这些的，家里原本准备的一百二十抬嫁妆，扣掉家具什么的就还剩七十抬了，加上皇家赏赐的六十抬，一共一百三十抬也够了，再多了到时候压大福晋的太多，也容易让外人以为皇家媳妇之间关系不和。
    虽然自家的是太子妃，那边只是大皇子的福晋而已，可是长着为尊，她毕竟是大嫂，布尔和嫁进去也只是二儿媳而已，事情能做的漂亮些还是要做的。
    听到嫁妆的事情，底下坐着的几个哥哥就有话说了，这些年额娘净疼着大姐姐，总是忽视二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大姐姐先挑，大姐姐对几个弟弟也没有那样关爱，兄妹几个的感情也就那样。
    可是二妹妹不一样，虽然一年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逢年过节生日什么的，只要是有下人回府总会给几个哥哥带些她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不亏是自己亲自做的枣泥糕还是新绣的荷包。
    有时候得了一方好砚台或者匕首都会送过来，而且送的还都是几个哥哥心头好。这用不用心，一目了然，所以家里几个男丁都是内心更加偏疼二妹妹的。
    上半年，大姐姐选秀落难，其实后来兄弟几个一分析，发现以大姐姐那张扬的性格，估计早就惹到了不该惹怒的人，才会有此劫难的。
    其实按道理来说大姐姐上一次选秀年龄就已经到了，可是她非要在选秀前病了一场让阿玛给推掉，后来又让阿玛求了皇上破格加入今年的选秀时，他们兄弟几个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这选秀还没结束呢，大姐姐就香消玉殒了。
    不过至今为止这兄弟几个也就以为自家大姐姐是想进康熙的后宫，没想到还有其他原因，所以也就猜测大姐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罢了，要是知道她原本是准备进入四阿哥府邸，成为四福晋，那估计下巴就掉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大哥星辉就直接开口了：“玛嬷、阿玛、额娘，儿子作为大哥，也想给妹妹添妆，儿子这些年所挣不多，就想着给妹妹添四抬。”这些都是星辉在来之前就和王佳氏之前商量过的，所以星辉说出来的时候，王佳氏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她可是知道的，自家丈夫房间里那上好的徽墨、镇纸，还有那自己都眼馋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可都是小姑子送的，就是自己平日里也得了不少小姑子的礼物。现在那首饰盒子里还有小姑子送的两套精美首饰呢。
    现在房里还有给未出世的孩子所用的小衣服、小挂件什么的，都是前段时间妹妹回府时送过来的。自己怀孕三个月前总是控制不住干呕，吃不下去饭，还是小姑子亲自送过来一份方子，再加上腌制的半坛酸黄瓜，这才让自己的孕吐止住了，人也吃下去饭了，身体也健壮了不少。后来还是听下人说，那酸黄瓜还是小姑子亲手腌制的呢，平日里也就老夫人能够得到一些用于下饭，那一次可是将所有存货都贡献出来了。
    事后，小姑子也没有吝啬，见自己用的香，第二天就将腌制黄瓜的方子一并送过来了。这段时间小姑子管家，那一应好物全都紧着自己这个孕妇使用，就是那接生嬷嬷也是提前进府让自己亲自挑选，听说奶嬷嬷也已经在寻觅了，到时候也会在生产前半个月进府。
    所以两口子商量了，既然有这样好的妹妹，那他们做哥嫂的肯定不能不回报一二，那就准备添上四抬嫁妆作为哥嫂的关爱了。
    大哥星辉说完，老二、老三、老四也赶紧说了自己也想添妆的事情。
    见到儿女们之间这样团结友爱，身为家长的肯定是倍感欣慰，只是考虑到老二、老三、老四还没有成亲，家底不多，就让他们兄弟三个凑成两抬就够了。
    见到底下几个小辈不说了，老夫人也开口了：“我如今就这一个孙女了，还是在我跟前养大的，我的东西肯定会多给布尔和一些，你们没有意见吧？”
    费扬古赶紧带着底下人起身：“额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您的东西就是您的，你想给谁就给谁，咱们都不会有任何质疑的，更不要说这些年布尔和全靠您教养才能如此优秀了。”
    费扬古说完就在内心腹诽：这还好布尔和是额娘教养长大的，这要是觉罗氏养大的，估计又和自家大闺女那样，总是想一些不切实际的，还总是爱无理取闹。也不是说觉罗氏养孩子养的不好，几个儿子在觉罗氏的教养下都很不错，可是唯独大闺女，那是怎么掰都掰不过来。他之前也有想过，让额娘帮忙掰一掰性子，可是额娘却说办不到，直接拒绝了。如今额娘说要多给布尔和一点体己，他是一点疑问都没有的。
    有了费扬古的表态，底下的觉罗氏和兄弟几个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老夫人见此，满意的笑了，这一家人还是一条心的好，只有这样，家族才能更兴旺。这也是他老人家这些年努力想要看到的，现在就盼着孙媳妇早日生出重孙，延续下一代了。
    接下来，府里的事务被交给了觉罗氏身边的嬷嬷代办，这两个嬷嬷还是觉罗氏到老夫人处求来的，老夫人也给觉罗氏脸面，只是借用，没有说一定要将两个嬷嬷安放在觉罗氏身边帮忙一直管理府务。
    布尔和这段时间也很忙，她虽然不需要绣嫁衣，但是宫里来绣娘测量尺寸还是要接待的，再加上老夫人想要在孙女出嫁前将手里的人脉交给她，所以她这段时间比学管家那时候还要忙。
    还要考虑一下，带进宫里的丫鬟，虽说进宫能够从府里奴才成为包衣，是好事，可是也不代表所有的丫鬟都是愿意进宫的，尤其是布尔和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的年龄都可以成婚了。
    布尔和抽了个时间问了两个大丫鬟琴儿和棋儿，琴儿是订过亲的，还是府里的家生子，棋儿是当初还很小的时候买回来的，两个人的经历还不太一样。
    当布尔和问及是否愿意一起入宫的时候，琴儿犹豫了，要是按照正常时间来说，她过两年就应该成亲了，这时候进了宫，可就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了，那个时候定亲的人家还能作数吗？就是有格格在身后做主，可是对方家那时候都快三十了还没成婚，心里能没点疙瘩？
    所以，琴儿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奴婢自知资质平庸，又加之不够机灵，进了宫还可能会为主子带来麻烦，就留在府里吧！”
    布尔和一听就清楚是不想进宫，想在府里早日成婚了。不过人各有志，她也不是那等刻薄的主子，既然琴儿不想去，那就不去。
    布尔和：“行，那一会儿等玛嬷和额娘再安排大丫鬟的时候，你就带带她，在我这里就伺候到我出阁，你就留在府里吧！棋儿，一会给你琴儿姐姐拿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我这个当主子的给你添妆了，毕竟宫里出来不方便，到时候你成婚我肯定是没法见到了。”
    琴儿也是聪慧之人，听到主子这话，就清楚主子是知晓自己的心思的，只是没有点出来罢了。她一时之间对于不能继续伺候主子的愧疚感涌上了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是奴婢不好，辜负了主子的一番厚爱，还让主子为奴婢操心。”
    见到琴儿这样，布尔和也不好受，毕竟是相处了快十年的人，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再说她还是受现代思想影响，总是认为她们这些丫鬟就是被雇佣的下人而已，所以对于琴儿日常的精心照顾还是很感激的。遂扶起还在哭泣的琴儿：“好了，别哭了，深宫大院危险重重，你不愿意去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怪过你的，只是以后不再我的身边，可要好好过日子了，我在深宫出入不便，以后遇事也没法给你撑腰了。”
    琴儿未来嫁的也是乌拉那拉府上的家生子，可是没有机会进宫的，除非布尔和能够被允许省亲，不然以后还真不一定能够见到面。
    让琴儿下去洗漱，布尔和又转身为了棋儿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棋儿直接跪在地上对着布尔和磕头：“还请格格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不想留在府里，奴婢要随主子进宫继续伺候您！”
    她是知道棋儿身世的，知道她是当初年幼的时候被玛嬷买进府里的，前几年还听说后来亲人寻来，认了亲，怎么今日却不愿意留下来呢？
    布尔和好奇也直接询问了，棋儿对于主子也没有隐瞒：“不敢隐瞒主子，好叫格格知晓，前几年奴婢爹娘是寻过来认亲了，一开始奴婢是欢喜的，可是这两年随着奴婢的爹娘离世，家里大哥大嫂当家后，整个情况就变了，奴婢再次回去，他们张口闭口就是银子，奴婢要是没有带银子回去，绝对会被好一顿奚落的。这要是奴婢留在府里，年龄到了，只要对方给足了银钱，大哥大嫂有可能会随便找个人给自己嫁了的。自从爹娘离世，奴婢在这世上就当没有亲人了，如今也唯有主子一人让奴婢挂念了，要是主子不要奴婢了，那奴婢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听到棋儿的一番话，布尔和才清楚原来棋儿家里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还真是各家有各家烦心事。既然棋儿不愿意留下来，那自己肯定不会丢下棋儿的，所以布尔对着还跪在地上的棋儿连忙过去将她扶起，安慰到：“别哭，你放心，只要你想去，那就去，本格格别的不说，护住你还是可以的，既然你愿意跟着本格格一起进宫，那到时候我就将你的名字报给额娘，那原本的赏银也会让额娘直接给你，不会留一分给你哥嫂。放心，你是卖身到我乌拉那拉家的，你的卖身契还在我家的，你哥嫂是没有资格决定你未来的，不要怕。本格格也承诺你，只要你未来一直忠心、尽心，有本格格的一口饭吃，就不会缺你一口汤喝。”
    见到自家格格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棋儿的内心也随着主子的话语渐渐安定了下来，未来几十年，当棋儿已经成为了众人尊敬的棋嬷嬷的时候，还能记得那个午后，自家主子对自己的承诺以及那从窗口透过来的暖阳。
    两个大丫鬟只留下一个，那肯定是不行的，按照额娘和玛嬷的意思自己到时候带上三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两个嬷嬷，至于剩下的那个大丫鬟的位置是留给宫里的大宫女的。
    玛嬷倒是说过她身边的琉璃姐姐到时候给自己一起带进宫，可是要是按照这样算的话，还是少一个大丫鬟的。
    想了想，布尔和让棋儿将书儿、画儿、墨儿、砚儿一块叫过来。她们原本就是二等丫鬟，只是因为上面的琴儿和棋儿一直压着，所以也就被放在二等，实际上要是充作一等也是可行的。
    布尔和将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几人，墨儿和砚儿都是积极举手，表示愿意随主子一起进宫的，书儿和画儿也是紧随其后纷纷表示也想着跟去。
    让棋儿在身边一起考教问清楚后，布尔和最终将墨儿提到了一等丫鬟的位置，其他几个还是暂时充当二等丫鬟，只是等进了宫之后，到时候要是一等宫女的名额放宽，到时候就直接从剩下的三个中间提。
    布尔和还让棋儿开钱箱，给四个丫鬟每人二十两银子，奖励跟随自己一起进宫。私下里给棋儿三十两，这是布尔和对于棋儿这些年辛苦的奖励和怜惜。
    老夫人知道后，也打发丫鬟过来给了布尔和身边伺候的丫鬟每人十两银子，这是体谅她们这些年的辛苦也是对于她们的忠心给与的奖赏。
    老夫人还提前将琉璃送了过来让她和布尔和先磨合磨合或者说让布尔和先试用看看顺不顺手，这奴才选择当然是随主子心意的才是好，不然就是再优秀不得主子眼，那也是没辙。
    丫鬟选定后，老夫人还指导着布尔和选取未来送给其他皇子的礼物，这是满族老习俗了，成婚第二日会在见过长辈后还要和同辈建礼的，现在宫里的阿哥都已经排到了十四，那布尔和需要准备的礼物就得多，而且最好还要选对，不能厚此薄彼也不能一味加重。这个量就需要老夫人亲自教授，布尔和才能慢慢学透。
    给皇阿哥们的见面礼，祖孙俩选了接近一天才算彻底结束，这中间还穿插着老夫人结合搜集到的信息对于每位皇子及其身后势力的描述，让布尔和提前多知晓一下，方便婚后应对。
    接着第二日就是要定下成婚后送给康熙、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孝敬了，这个时候可就不叫礼物的，晚辈奉给长辈的，只能是孝敬之物。
    这三个大清顶尖级大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乌拉那拉家的那点珍宝什么的，还真的没必要拿出来。
    既然这路走不通，那就表现心意呗！
    老夫人给布尔和出的主意就是刺绣，也好在布尔和这么些年的联系，那手艺也能拿得出手，虽说不能和宫里的绣娘比，可是着可是身为新妇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相信就是宫里三位大佬知晓了，也只会开心，不会嫌弃的。
    其实老夫人多虑了，布尔和能嫁给太子，三位巨头只会感激，要是布尔和能够孝顺、体贴，那只会是惊喜。再一个，到时候布尔和与太子成婚的龙凤呈祥救了太皇太后的话，那三巨头只会将布尔和供起来。可以说，到时候只要布尔和没有做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皇家是绝对会善待布尔和的。
    在老夫人的指点下，布尔和给太皇太后绣了条抹额，给康熙，亲手编了条马鞭，至于太后娘娘，因为是玛嬷多年闺蜜好友，按照玛嬷的建议，布尔和送了自己珍藏许久的一幅草原驭马图。
    这个本来是布尔和之前为玛嬷准备的，只是老夫人却是建议她到时候送给皇太后。
    老夫人内心也是有着小算盘的，太皇太后年岁已高，还不知道有几年可活呢，可是自己那老姐妹，她可是了解的，寿数绝对还会很长。再加上自己和她的关系，到时候太皇太后驾崩宫里不就是她为最尊贵的老太太了，布尔和和她打好关系，不说能不能改变什么，只说要是布尔和哪里做的不对，老姐妹也能给孙女说两句好话不是？
    父母为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布尔和年龄还这样小，虽说这些年在自己的教导下也算成熟，可是毕竟还年轻，经历的还少，老夫人怎么能不担心呢。
    时间就这样在布尔和不经意间就到了十月十日，这一日是宫中送聘礼的日子，也就是六礼中纳征的最后一项，还是李光地和陈廷敬带队前来，乌拉那拉府前的那条街早已经挤满了京中看热闹的百姓，只留下中间的一马车宽，留着宫里来人通过。
    巳时三刻，巷子口传来鞭炮和锣鼓声，这是送聘礼的队伍来了。一辆辆马车载着内务府精心准备的聘礼来到了乌拉那拉府门前。
    走过一辆，众人的惊呼声就“哇”一下，再一辆，又是一阵“哇”，这声音大的乌拉那拉府后院都能听见，惹得布尔和身边的几个丫鬟心里直痒痒。
    布尔和见到也没有阻止，让她们去凑凑热闹也好，省的在这里急的抓耳挠腮的，让她看来也生出一抹焦急来。
    打发丫鬟们去前院看热闹后，布尔和转身进了书房，拿起毛笔沾了墨水准备练字。今日这样的情景是两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布尔和其实内心也极为不平静。再怎么说也是小姑娘，遇见这种事情，心情没有变动那是不可能的。
    布尔和提笔开始默写《静心经》，不一会儿就沉浸在里面，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喧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