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身上包裹着保鲜膜,蜷曲着身子静静地躺在冰柜里。
老苏头夫妇二人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守在冰柜旁边。
姜枫走了进来,以大夫的口吻对老两口说道:“时间到了,准备温水给她清洗身子,再给她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她就能醒了。”
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姜枫,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和兴奋。
老苏头站起来拉住姜枫的手,满含质疑地问道:“姜大夫,萌萌她……真的能活过来?”
他之前对女儿从来不用“死”和“活”这两个字。现在却说出了“活”。说明他心里也认定女儿已经死了。这态度的转变,可能是这两天他冷静下来后,接受了事实。
姜枫不愿说谎,但是这时候必须说谎。他看了老两口一眼,从老太太眼中看到更多的是期望。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一般人无法理解这件事。我也不能用几句话解释清楚。总之,萌萌如果醒不过来,我陪她一起死。前提是,你们必须听我安排。”
老苏头又看了老伴一眼,然后对姜枫说道:“我信你!”
老两口和姜枫一起把苏萌的尸体抬了出来,尸体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老两口又叫来小凤和苏明,准备了一口缸。缸里倒进温水,把苏萌放进了缸里。
苏萌冰冻的身体慢慢融化,皮肤按下去也有了弹性。
接下来是要清洗更衣,男性都自觉退到了屋外,只留下小凤和婆婆在屋内为苏萌擦拭身体、更换衣物。
半个小时后,姜枫再次进屋,看到苏萌已经换上了一身生前最爱的连衣裙,安详地躺在床上。
姜枫说道:“大家都出去吧,三个小时以后进行下一个步骤。”
吃过晚饭,三个小时的时间也到了,老两口又来到苏萌的房间,要亲眼看看姜枫怎么让女儿复活。
苏明和小凤的心里已经认定姜枫是精神病患者,所以为了防止姜枫对苏萌造成二次伤害,也必须在场看着。
姜枫站在床前,低头看着苏萌,心里在询问宋莹:“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宋莹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他们在这看着,会有影响。我需要绝对的安静,过程中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发出声音。”
“我知道了。那需要多久?多久能从我身体转移过去?”
“她这种情况,最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我就脱离你的身体了。但是在我苏醒过来之前,你必须守着,不要让人动我的身体。不要吵闹。”
姜枫转身对旁边瞪着眼睛期待的四个人说道:“现在我就要进行下一步救治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有三个条件。第一,不许发出噪音。第二,全部出去,不要影响我医治。第三,在萌萌苏醒之前,不要挪动她。”
老两口很听话,拉着儿子儿媳一起出了房间。
姜枫反锁上门,对宋莹说道:“接下来怎么做?”
宋莹道:“过去,握住她的两只手。半个小时内不要放手。否则我们会和她一样,我们两个会陪她一起死。”
姜枫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然后坐在床边,握住了苏萌的两只手,说道:“好!开始吧。”
宋莹又叮嘱道:“保持住,半个小时内不要松手。”
姜枫坐在床边,静静地等了五分钟之后,他感觉自己两条胳膊开始发热了,同时围绕着胳膊出现了薄雾般的红光。
红光顺着他的两条胳膊缓慢向前延伸,渐渐地,苏萌的两条胳膊也被红光围绕了起来。
在屋子外面焦急等待的四人趴在窗台往屋子里看着,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了微弱的红光从姜枫两臂发出,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但是却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姜枫。
二十分钟后,随着红光慢慢消失,姜枫感觉整个身体也像是做了高强度运动一样,汗水湿透了衣衫。
等到三十分钟,他在心里问宋莹:“时间到了。三十分了,我可以松手了吧?”
他没有听到宋莹的回答,看来宋莹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松开了双手,望着一动不动的苏萌,忍不住伸手去翻开她的眼皮,想要看看瞳孔有没有光照反应。
眼皮翻开,他看到了苏萌的眼珠中游动着一道蓝光,这种光配上苏萌惨白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诡异骇人。
就在这时,忽然停电了。
屋子里瞬间一片漆黑,那蓝色的光显得更加明亮。
姜枫立刻收回了手,现在他已经确定宋莹转移到苏萌身体里了,什么时候醒来,那就只能等了。
突然,他听到院子里传来了苏明的喊声:“谁啊?”
然后又传来了小凤的惊叫声:“啊——!救命啊!”
接着是老两口的声音:“你们想要干什么?”
姜枫第一反应就是金龙的人来了。
他摸着黑也无处可躲,宋莹也还没有苏醒,情急之下,他又钻到了床下。
房门被人突然撞开了,两个黑影拿着手电就冲了进来,手电光四下寻找,很快就照到了床上的苏萌。
两个黑影走到床前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是个尸体,吓得他们立刻跑了出去。
在其他房中也有人拿着手电在寻找,但是一番搜寻之后,都是一无所获。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离开了院子,外面很快又安静下来。
姜枫从床下出来,来到院子里,看到老两口和苏明小凤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上前检查才发现他们头上都淌着血。
这时,大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刻又躲进了苏萌的床下。
进来的是一群村民,他们手持锄头铁锨,显然是听到动静后赶来查看情况的。
他们看到地上躺着的老苏头一家四口,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抬上车,匆匆送往了医院。
姜枫在床下听得清楚,等人都离开了,他又从床下爬出来,跑回自己房间从沙发下拿出手提箱,然后又跑到苏萌面前,给她盖上被子,说道:“你这样没人会动你的。我要先走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悄悄跑出了苏家庄。
天色亮起的时候,老苏头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发现身处病房,在旁边还有两个陌生中年人。
“大叔,您醒了?我们是市区刑警队的,我们……”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我女儿呢?她在哪?她醒了没有?我要见我女儿!”老苏头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虚弱得无法起身,身上还插着导尿管。
“大叔。您别激动,您这伤口刚缝的线。您放心,您的儿子和儿媳,还有大婶都没事。”
“我说的是我女儿!我女儿叫苏萌!她在哪?她醒了吗?”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对于老苏头这种情况,他们也认为是丧女心痛,精神上受到了打击,一时半会无法接受。
“大叔,您好好休息,千万别激动。关于您女儿苏明的事,我们也调查过了。我们也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不过,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昨晚的贼跑了。您能说说昨晚的情况吗?”
“萌萌她是不是没有醒过来?是不是啊?她在哪?对了,姜大夫呢?他来了吗?快把他找来,我要见他!”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几个村民,手里掂着几包水果和早餐。
老苏头问其中一个人道:“老四,萌萌呢?她醒了吗?”
老四看了一眼其他人,又看了一眼警察,说道:“二哥,你好好养病,萌萌的事我知道怎么办。”
“你知道什么?你说清楚!萌萌她没有醒吗?”
老四说道:“我知道你难过,可这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吧。”
老苏头道:“姜大夫呢?我要见他!”
老四道:“哪有姜大夫?警察同志都调查过了,人家精神病院也证实了,那就是一个精神病从医院跑出来了。”
“不是!姜大夫怎么会是精神病?我亲眼看到他身体会发光!萌萌呢?你们不要动她!姜大夫说了,在她醒过来之前不要动她。还有两天,最多两天她就能醒了。”
老四说道:“萌萌她已经暂时存放在这家医院的太平间了。等到你们出院,就再带她回去。”
老苏头一听这话。顿时发了火:“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谁让你们动萌萌的!姜大夫说了,不能动她!快去把萌萌带来!你们想害死她吗?”
村民当然不会信他的话,警察也帮着村民劝说安慰老苏头。
老苏头大吵大闹,隔壁刚苏醒的老伴听到动静,也跟着吵闹起来,哭闹着要见苏萌。
警察和医院经过商议,同意了老两口的请求,并且把老两口安排在了一个病房。把苏萌的尸体放在了他们老两口床铺之间的位置。
苏萌身上起了一层薄冰,看起来面容更加苍白,也更加瘆人。
“你们要冻死萌萌吗?快用温水给她暖暖啊!”老苏头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个时候苏明和小凤也苏醒了,警察先去询问他们昨晚的情况。老两口这边只剩下三个村民陪着他们。
将近中午时分,苏萌身上的薄冰已经全部融化。老苏头目不转睛盯着女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谁让你们动我女儿的?说好了不能动的,你们为什么要动我女儿?”
老太太一边安慰老头子,一边也在念叨着姜枫,希望姜枫能再来看看苏萌。
晚上八点,天色已经黑了。医护人员要求把苏萌的尸体送回太平间存放,但是都被老两口拒绝了。
病房里停放着一个尸体,村民们也都不敢在房间陪护了,护士没有情况也不敢进这个病房。
夜里十二点,护士查房,推开老两口的病房门看了一眼,发现对面窗户前站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那女人背对着门口,面向窗外,如同一尊雕像般直直地站着。
护士起初并未过多留意,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苏萌的父母,见他们已沉沉睡去。正要退出病房时,眼角余光瞥见苏萌的尸体不见了,手推车上是空的。
护士的心猛地一缩,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窗边的女子。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转过了头,一张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的脸直直映入护士的眼帘,那分明就是苏萌!
“啊!”
护士无法抑制内心的惊恐,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转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