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身边捕快递上一把刀,伏清合接过,缓缓从刀鞘中抽出,“多么锋利的刀刃……煞气重,饮过不少血。”
“这刀恰好是强盗案中遗失的佩刀。”
“作为证人的你捡到此刀,并据为己有。”
伏清合并没有指望刘大宝能直接承认,干脆地送刀入鞘,放于地面。
他抬眼,直视刘大宝的眼睛,似乎要从那一片冷漠的黑眸中望进凶犯的内心。
“钱丽翠杀人如麻,毫无恻隐之心,你有没有怀疑过李家那次并非她第一次杀人……”
刘大宝愣怔望着刀,回忆起鲜血四溢的场面,还有妻子疯狂笑声。
让人心生惧怕。
“你猜钱丽翠,可能还杀过谁?”
伏清合站起身,声音如鬼魅般,如影随形,钻进罪犯的耳膜。
他的手掌极冷,刘大宝只感觉被按住的肩膀冻得发麻,使得他的心脏也止不住寒颤。
“你父母生病后,钱丽翠负责取药煎药,连大夫都是她请的,那时候你觉得很轻松吧……所以你从未看过药方,也未见过那大夫。”
脑海中回忆起白发苍苍的父母,刘大宝有些恍惚……
是啊,一切有钱丽翠担着,自己不需改变什么,人人都说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她。
但为什么……看到父母死亡的时候,有一丝惧意仿佛绳索一样,蓦然缠绕住了脖颈,每日每夜都是噩梦。
“只几个月,你便眼睁睁看着父母生命被渐渐消磨,直至死亡。”
“好些日子没有睡好觉了吧。白日萎靡不振,连狗咬你,你也捉不住它。”
“这些时候,是否梦到过父母呢?他们说了些什么?”
“有提到过钱丽翠么?”
男人坚持不住,他双手颤抖,捂住了耳朵。
“你别说了……求求你……”
他看着可怜,伏清合却并不为之所动,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父母死亡之前……是否也这么求过你的妻子呢?也许他们现在正在你身边,看着你的所作所为……”
刘大宝惊惧想站起身,却又被压制住,挣扎不过,只能嚎啕大哭。
过了一会,他哭累了,神色也麻木起来。
“我承认,我认了……”刘大宝颓唐低下了头。
终于……
怕打扰讯问,大气也不敢出的言淡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切要结束了。
……
有了刘大宝的证词,钱丽翠的讯问难度便减少了许多。
因此伏清合便把此事交给了稳重的孟捕快,这可把一心想要升职的孟捕快开心得合不拢嘴。
他知晓,这是个难得的露脸机会。
不仅能在今年的破案履历里加上此案,到时候钱丽翠讯问的记录上是要签上他的大名的啊!
孟捕快在奉公门摸爬滚打多年,也只升了二等。
并不是因为能力差,只是造化弄人。
参加奉公门总部的选拔第一次能力不够没过,努力两年,第二次好不容易过了考试,彼时已经二十二。
谁知家中父母先后去世,守孝了三年又三年,等他终于能正常上值,已是二十八岁。和他同年进入的要么待不下去离开,或想办法转了后勤,要么已经升为了二等或一等。
三等和二等捕快,是不跟捕头的。
他们每日随时待命,等到有案件的时候自会有捕头带着自己手下的一等捕快来挑人。
然后年终时看参与案件的记录,取优良者获得升级机会,每年名额不多,也是优中选优。
孟捕快因为年纪太大,体能比起小年轻差上一些。
捕头或是一等捕快都不愿挑选,因此参与案件的机会便少了许多,这么多年也只升为了二等。
好不容易这次碰到其他人都参与了一个皇宫盗窃大案,伏捕头挑人的时候只剩下几人,挑中了自己,这才铆足了劲表现。
总算是有所回报。
他高兴过后,越发重视这次审讯,挑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捕快护持,肃整衣冠,慢慢走进了用于讯问的暗室。
这次言淡想要旁观,被拒绝了。
孟捕快想要万无一失,她也可以理解,便没有坚持。
自觉等在外边,看完了这次记录的所有案卷。
一个下午,审讯终于有了结果。
孟捕快再出暗室之时,已是满头大汗,显然那钱丽翠有些难缠。
好在不负重托,完成了任务。
任由衙门的人把犯人押回牢房,他整理好记录交给了伏清合。
言淡看着他们案卷交接,伏清合指导孟捕快修改记录文字,又教袁承继收录证物信息……
她看得仔细,有些地方即使没有完全弄懂,也准备留存下来等到之后慢慢理解。
陈捕快本对于自己不受重用有些怨言,看言淡拿着笔在旁边奋笔疾书,撇了撇嘴,也不甘落后地借了纸笔……
等到笔录证物都已完全,案卷抄了一份留在了稼和县的档案库,原件便由伏清合带着拿回京城。
这次的案情恶劣,灭门这种程度,那对夫妻不论是主犯还是从犯,应都是个刀刑跑不掉了……
刀刑是此朝最重的刑罚,和曾经听说过的凌迟相似,但具体的刀数有所区别,以罪刑多少来决定。
……
这日微风习习,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一行人了解完所有事,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
在出城门之时,言淡朦胧间好像听见了几声狗吠。
她一激灵坐直身体,立刻掀开了车帘。
便望见左侧的草坡上,一只黄狗正站在高处眺望着什么。
它脚上有些伤不自然的蜷缩着,精神却格外高昂。
“汪汪汪!汪汪……”
叫了几声,黄狗张嘴吐着舌头。
不知是不是言淡的错觉,竟从那张狗脸上看出了几分笑意。
看着看着,她也弯起了嘴角。
“怎么了?”伏清合抬头,恰好看见小姑娘对着车窗外笑。
此刻车已走了老远,连那黄点也看不清楚。
言淡轻轻放下帘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就看这儿风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