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侍女坐成一排,身穿同制式的蓝色衣裙,气质却毫不相同。
初夏背脊挺直,行礼后便坐于凳子上一动不动,只略微颤抖的双手显露出些许紧张。
她发髻间除了标注那根珠钗,还有几朵绒花装饰,手腕处一串玉珠虽色泽形状不算优质,但成色不错,看得出是颇受李夫人宠爱的贴身大侍女。
和其同一‘阵营’的暮秋则低调得多,发间只几朵半旧不新的绒花,珠花装饰也较初夏那支更小,行礼坐下皆跟随着初夏动作,以她马首是瞻。
妙春和巧冬虽同属老夫人赐下,但两人不论坐或立皆保持了些距离,妆容饰品也争奇斗艳,明显有别苗头的趋势。
言淡问清了姓名以及些稀松平常的消息,面带微笑记录下来,余光暗自观察几人回答时的神态语气……
她记录的笔微微一顿,边写边问,“嫡孙失踪当日,你们四人分别做了什么?”
“自然是陪在夫人身侧。”妙春看这小捕快面容和气,也少了几分忌惮,说话放肆些许,“奴婢四人皆是夫人的贴身侍女,自然不能随意离开夫人身边。”
“哦?是么?”言淡写下一行字,头也不抬,“我怎么记得,今日便见着你离开李夫人身边,跑到李公子身边报信。”
“这……”
见妙春吃瘪,巧冬娇笑一声,“捕快大人英明,这小蹄子平日最爱擅离职守,就知晓围着大公子打转,生怕别人猜不出她那点心思。”
她说完故意按下笑容,使得面色稍显严肃诚恳,殷切望向言淡,“嫡孙失踪那日,奴婢亲眼瞧见妙春尾随大公子而去,不知是要做什么。”
“你们分明都不在。”初夏看这妙春巧冬皆不顺眼,见她和捕快套近乎,柳眉紧皱着打断。
其后站起身微微屈膝,对言淡恭敬道:“捕快大人明鉴,那日大公子前脚刚离开,这妙春便偷偷溜走,一个不注意巧冬也不知去了何处。夫人正在小憩,奴婢不好打扰,本想等夫人起身后再……谁知后边便出了嫡孙失踪这件事,说不准便是她们二人合谋。”
巧冬最先反应过来,“初夏血口喷人,奴婢那日不过是去耳房歇息了片刻,并没有离开院子。”她指了指暮秋,“她可为我证明。”
“你说谎!”
言淡转向暮秋,“你怎么说?”
暮秋见状,急忙扯了扯初夏的袖子,才回,“那日奴婢身体不适,得夫人体恤歇息在耳房,午时过后不久,巧冬也偷偷溜了进来,一直歇息到了夫人起身才出门。”
“你为何不同我说?”初夏惊愕,质问暮秋。
“你一向与他们不睦,我若说了,你一定怪我不与夫人禀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夫人总和大公子为下人之间的这点龃龉争吵,实在不利于夫妻和睦。”
听完这个解释,初夏虽心中不满,但出于对暮秋的了解,也明白了她的好意。
言淡见她们越扯越远,主动将话题拉了回来,“既然巧冬有暮秋作为证人,那么有嫌疑的便只剩妙春……”
“不!捕快大人。”妙春本还在看戏,听到此言连连摆手,“奴婢那日的确是跟随着大公子,不过却是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让奴婢去松柏院问话。”
“哦?那你去松柏院用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两刻左右。”
言淡瞧了瞧几个侍女的神色,又问,“你在松柏院可见着了翠玉嬷嬷?”
“见着了,老夫人问完话,打发我回去之时,恰好见着大公子和翠玉嬷嬷一齐进来。”
“你离开是什么时候。”
妙春想了想,“应是接近未时。”
翠玉嬷嬷是午时四刻出发,正常走到松柏院需要两刻时间,而她接近未时才到。
中间有两刻的时间,她去了别处,亦或是和李赫昀商量了什么。
不过言淡怀疑的人选,从来都不是这翠玉亦或是李赫昀。
“初夏,你那日是一整日都守在李夫人身边么?”
虽不理解为何话头会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初夏还是认真答道:“是,夫人身边离不开人,因此即使是夫人小憩,奴婢也会守在门口。”
言淡思虑片刻,又问了几个细节。
初夏对答如流,她的确时常跟在李夫人身边,其他人也未对此提出疑虑。
看来这初夏确实没有可疑之处。
如若初夏没有可疑,作为重要证物的物件却在她身上。
难道是有人将此物赠予她?亦或是此物能侧面证明其他人的罪行?
言淡站起身,预备带几人出这暗室。
临走前,她佯装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初夏的身侧,“初夏姑娘这支珠钗能否给我看看。”
初夏愣怔片刻,轻轻摘下头上的珠花,“大人请看。”
言淡接过仔细端详,珠钗材质不错,除了中间几颗白莹莹的珍珠,其他皆由银质而成。
不过匠人工艺倒是难得,珍珠附近以累丝制成了蝴蝶形状,造型生动做工细腻。
“这珠钗倒是有些意思。”言淡打量了片刻,看上去极为喜欢,“不知姑娘是何处购置?”
“这钗子是夫人出嫁前在南州花锦阁所定制,这种样式只得了两支,一齐带来了李府,前些时候才赏赐给了奴婢。”
只得了两只?
言淡眉头微动,“哦?那另一支是否还留在李夫人处?”
“不。”初夏摇了摇头,“夫人一向仁善,不吝啬打赏下人,另一支因琇姑照顾小主子有功,已赐给了她。”
绣姑,是李府嫡孙泱泱的乳母,也是翠玉嬷嬷之下侧院的副‘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