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看出锅里炖煮的不是豕肉,更不是常见的其他肉类。
而尤悠也瞧着窗边挂着的肉条有些奇怪,仔细辨认后发觉与人大腿处筋肉相似。
言淡立刻控制住了孙筝意,将其押送回了奉公门审问。
剩下还在附近的捕快,将孙宅彻彻底底翻找了一遍,不仅找到房内罐子中腌制肉有疑似人指的部分,其余骨骼也在大水缸下边的土里挖出。
这边袁承继找到工匠,发现这豕血除了可以调和成漆料,也有画师将其买来制成颜料使用,顺藤摸瓜便查到了孙筝意处。
再加上伏清合与其他捕快一同搜集到的证言作为引导,很快便审问出了孙筝意的作案手法。
周贝依被迫嫁给王齐力,一直郁郁寡欢,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而孙筝意发觉了这一点后,利用与王齐力的关系经常去到王宅。
他长相俊朗,又具有寻常男子少有的温和气质,很快使得周贝依对其放低了戒心。
后边故意接近,稍作引导,再送些不容易被发现的寻常礼物,周贝依忍不住对他倾诉自己的悲伤愤懑。
孙筝意初起只是表达怜惜,感情更深便作势想救她脱离苦海,开始为她出谋划策。
周贝依果然上当,对他言听计从。
伪造出被害的假象,孙筝意还故意留了些明显的破绽。
如果不是言淡找过来,那捕快们即使查得深些,也极有可能怀疑是女子带着孩子私奔,查不到孙筝意这里。
孙筝意认为自己计划的很好,周贝依也依言带着儿子躲到了孙宅,甚至配合他将儿子哄睡,成为了杀人的帮凶。
带着炫耀的语气,孙筝意将‘故事’讲完。
“这女子狠心,那孩子死前痛醒,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睁眼直到咽气也未挪分毫,她却一滴泪都没流,甚至与我一同擦洗了地面。”孙筝意笑得得意,“昨晚我将肉从骨上切下,做了碗焖肉端到了桌上,她竟然也吃了,还说味道极好!”
说完他疯狂的大笑,被侧旁的捕快按压得蹲伏下来这才停止。
低垂着头,虽被压制得筋骨发痛,嘴上的话却不停,“那肉被我下了迷药,她也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我可是个好心人,让他们母子在一处团聚了,说不定还能投胎在一处……捕快大人,我说得是不是很有道理?”
投胎到一处?团聚?
这话说得让现场捕快皆心头火起。
作为这次的主审,言淡面色还算冷静,抬了抬手,示意两侧的捕快将其架起。
孙筝意个子不高,被人高马大的捕快架着胳膊,双脚竟然有些离地,要踮着脚尖才能接触到地面。
这是故意从心理上激怒此人,站在侧旁旁听的伏清合瞬间明白了言淡的意图,满意颔首任她发挥。
孙筝意果然感觉到被羞辱,再也没办法嬉笑着挑衅,仇视的目光直接扫向言淡。
言淡看这人‘镇定’些许,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你并非从小在京城长大,是出生自恒青郡桂花村,年十四才随着母亲一起上京,投奔了舅舅。”
“是又如何?”
“桂花村曾发生旱灾,出现过交换‘菜人’之事。按时间来算,你当时应还在村中。”
被当做吃食的人便是‘菜人’,这种现象在此朝早已被禁止。
但若是遇见灾荒,能吃的一点都不剩,百姓们饿到没有法子,最终还是会选择将自己的亲人与其他家中对换,如此才能生存下去。
言淡话尽于此,抬眼打量其神色。
果然见对方面色苍白了些许,强装镇定的模样。
“你本父母双全,还有个幼妹,与你一同上京的却只有你母亲……家人被人当做‘菜人’食用,是你亲眼见证的吧?但饥饿过后的饱腹感,又让你十分珍惜回味,难以忘怀。”
孙筝意冷笑道:“即使你知晓了缘由又如何?案子我已经犯下了,人也杀了,该吃的肉进了肚子。”
两侧的捕快见他还在挑衅,干脆将胳膊架得更高,牢牢钳制住此人,使得孙筝意挣扎不了,只能双腿乱踢,最后连腿也被人捉住。
“这模样真狼狈。”言淡先是嗤笑了一句,“回想起你父亲,或是妹妹,当时是否也是如此挣扎,甚至是哭喊。”
她走到孙筝意面前,面上尽是嘲讽,“所以你并不敢面对死者被杀前的惊恐慌乱,才会选择迷晕或是睡着时动手,如此矛盾,既想回味,又懦弱逃避。”
话音刚落,捕快们收到指示,将早已准备好的布巾系在了孙筝意的眼睛上,又将其抬起,用绳索紧紧捆住了他。
双眼被遮,看不清周遭的情况,又动弹不得。
四周极其安静,使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人正抬着自己走动。
被勾起的记忆,止不住涌入脑中。
他害怕地发抖,念叨着,“别选我,别选我,妹妹快饿死了,反正也活不成,选她。”
父亲当时叹了口气,“妹妹年纪小,没什么肉,人家不愿意用她换。”
“那就……”他扫过母亲,到底还是未能将话说出口,只是嘟囔道:“可是我不想死。我力气大,家里的活我干得多,我不想死。”
沉默了许久。
父亲站起身,对着身边哭泣的女人说道:“我代替娃子去吧,娃子还年轻……”
言淡见时间差不多了,那人已骇得发颤,便让人将布巾取下,绳索也解开。
她拿起笔,“所以,这次应当不是你第一次犯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