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珂的表述倾向太过明显,不止办案经验丰富的捕快们能看出其意图,站在侧旁的王淑丽也察觉出异常。
言淡静静看着他的表演,并未急着开口打断,反而是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王淑丽有些按捺不住。
她不仅清楚家中的布局,知晓朱子珂所躲藏之处距屋子的距离以及院子里堆放杂物的位置。作为画师也十分了解这种距离下,短时间能看清人物的多少细节。
更别提对方并非静止不动,做着各种动作……
王淑丽苦笑一声,她从未想过发生在自家的惨剧会和一向温良怯弱的养子有关。
这样的猜想刺激着可怜妇人的神经,她蓦然开口问,“子珂,你隔着距离,又有杂物遮挡,怎能看清对方是几指?”
看到说话之人是自己敬爱的母亲,朱子珂的述说戛然而止,哭泣声也停了一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观察着养子的神情动作,王淑丽察觉到此前她忽略的许多细节。
悲痛欲绝下,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扶着身侧丈夫的腿哭道:“孩子,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那日屋子里,真的有第四个人存在么?”
“母亲你相信我。”
朱子珂不知如何反驳,但急切挽回父母的信任。
见王淑丽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怨愤,他慌乱地从榻上飞扑下来,摔得重重一响。
言淡冷眼看他磕得额头青红,按住了身边想要去搀扶的捕快。
众人见着那朱子珂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立刻便支起身子,慌乱爬到王淑丽的身边。
“你们对我如此好,我怎会干这种混账事!”他哭着求着,“母亲,父亲,你们是了解我的。”
他言辞恳切,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何编造出根本不可能看清的内容。
温越有些愣住,他下意识地还是选择相信养子,劝了一句,“是啊,子珂平日乖巧懂事,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那又如何解释他刚才的胡言乱语。”王淑丽狠下心推开面前的人,“若真是歹徒行凶,他便应该好好配合查案。”
“可是,这说不通,几个孩子平日相处和谐,又没有什么矛盾,子珂也适应了在咱们家的生活,前段时间还提出想改姓王,你忘了么?”
“那我可怜的孩子们又是被谁残忍杀害,他说自己见着了歹徒行凶,为何既不逃走,也不出门喊人帮忙?”
温越与王淑丽产生了分歧,王淑丽凭着愤怒的气劲站起身,与他争吵起来。
言淡看着他们陷入争执后,朱子珂仓惶更甚,无措地盯着争吵的二人,手也紧紧捉住温越衣衫下摆……
言淡打断二人的对话,恰好听见温越提到‘子珂没有理由害人’。
没有理由么?
自己倒是觉得他动机明确。
她摇了摇头,“听你所言,朱子珂的确是很想融入这个新的家庭。”
踱了几步,走到依赖着父亲的朱子珂面前,“但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外来者,这个家中的父母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便永远会优先注视他们……而他并不满足于此。”
温越愣怔下来,他低下头,与紧挨着自己的孩子对视。
这一眼,他看穿了对方眼中的嫉妒和偏执。
“你……”他惊怒交加,忍不住将此人一脚踢开。
“父亲!”朱子珂哀嚎道。
“别叫我父亲。”
言淡蹲下身,扶了他一把。顺势按住他的肩膀,阻止朱子珂继续接近那对可怜的夫妻。
“你刚才提到了‘凶犯高于七尺’‘右手只有四指’,都是为了打消其他人的怀疑吧?所以你选择将门栓插上,又制造出院墙上攀爬的痕迹,意图凭空捏造出闯入家中的‘第四人’。”
她顿了顿,看朱子珂眼神躲闪,愈发步步紧逼。
“可惜你故意制造出的痕迹反而露出了破绽,垫在脚下的物件沾染到了地面的血迹,你清理干净了么?”
清理干净了么?
朱子珂也不确认,计划里要做的事太多。
所以他用袖子简单擦拭了箱子后,便将它藏在了杂物堆里。
还没等他想清楚,便听言淡继续说道。
“还有院墙上的鞋印泥印做得很逼真,是因为你本就从那处爬了出去,将财物隐藏在附近,又返回了家中。那包裹中应还有那身你换下的血衣吧?如果能找到的话便能发现那衣衫正是家中失踪的那件……”
“你本指望着昨日下雨替你将踪迹抹除,谁知昨日乌云密布,雨却一直未能落下来。”言淡讲到这里,余光瞧见袁承继已跑了出去。
想着以他的速度和搜查能力,应该半个时辰便能将东西找出来。
可惜晚了。
因为在今日出发前,她便已吩咐了尤悠在宅院附近搜查一圈,现下定是已有结果。
说话之间,空中突然劈过一道闪电,随即雷声滚滚。
“雨来了。”言淡望向面如死灰的朱子珂,“只是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