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淡不会回答这句好似感慨的发问,学徒自然也没胆子要捕头回答。
问话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你此前说之前是黄大夫介绍他来的此处?”
“是。”
“那黄大夫在哪你知道么?”
“黄大夫腿脚不好,除了康佑堂很少去别处,这个时辰应是回家了。他住在左边往后走……”学徒详细告知了黄大夫的住处。
言淡问清后发现离这康佑堂很近,就在不远处巷子中。
以言淡如今的速度,即使只走不跑,也在半刻以内能赶到。
她望了望已沉没到地平线之下的太阳,在远方留下了金色的余晖。
还来得及。
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他,问完话还得回奉公门和其他捕快会合。
想到此处,言淡迅速离开了康佑堂,朝着后边的巷子跑去。
临近黑夜的风格外阴冷,原本被专注案情所忽视的寒意逐渐爬上背脊。
寒冷的空气顺着口鼻进入肺腑,使得跑步的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不仅脚步停止,就连呼吸也放缓了许多。
还好今日没有下雪,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言淡苦中作乐的想着,不一会就来到了学徒所说的院落前。
从外边看,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一户人家。
高度正常的围墙,带些斑驳的木门,还有略微湿滑的路面。
只院落中伸出个光秃秃的枯枝,和院中飘出若隐若现的药香,有些许特别之处。
其余的皆和周围的住户是一模一样。
言淡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才有人应答了一声。
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将门打开,他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和斑点,眉眼下垂胡须飘飘,既有几分慈眉善目,又带有些许仙风道骨,从外表看便是那种十分让人信任的老大夫形象。
“奉公门。”
言淡道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之后又出示了令牌。
老者紧皱眉头看了一会,确认身份后便颤巍巍想要行礼,被言淡阻止,这才将人迎了进去。
“你是黄大夫吧?”
“是。”他脚步拖沓,步履蹒跚地走到了桌椅旁,摸了摸桌上透着寒气的茶壶,“草民去泡壶茶给您。”
“不必。”言淡注意他声音极轻,似乎故意压低了声线。
环顾四周,便发现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个老妇人。
那老妇人仰靠在椅背上,身子侧对着门口,眼睛紧闭嘴角带笑,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毛毯,睡得极为香甜的模样。
注意到面前捕头的视线,黄大夫连忙解释,“那是拙荆,她近些时候总睡不好,今日便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因此睡得沉了些。”
“为何不进屋歇息?”
老人的声音沧桑又和缓,他缓缓答,“拙荆喜欢听些风声雨声才能睡着,太安静了反而容易焦躁,所以白日喜欢坐在院子里午睡,今日便也由着她在这里歇息了。”
听白噪音入睡啊。
言淡微微点头,偷偷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变化。
这对老夫妇的感情应是不错,这位黄大夫提起妻子,眉头都松开了许多,更别提微微弯起的嘴角……
黄大夫说完,见言淡没有回话,认为她是不喜如此。
他微微叹气,还是朝那处走了过去,“大人来了还睡着的确是不合礼数,草民还是叫醒她吧。”
快要走到沉睡老妇人的侧边,言淡终究还是阻止了他。
“无妨,让她睡吧。”
言淡收回视线,她抬了抬手,又自然垂下,“我问几个问题就走。”
“好。”
待两人坐在桌旁,言淡拿出了册子,“听康佑堂的学徒说,之前有位林大夫与你很熟稔。”
“您说得是林修渡林大夫?”
林修渡。
不管身份如何,他还真是不改姓名。
言淡面上神情并无变化,将情绪隐藏在心底,她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草民偶然在街边遇见林大夫义诊,觉得他医术不错品格高尚,经常贴钱给病人买药,便将他介绍到了康佑堂,卖给他的药材一律只收八成……”
“原来如此。”
“你可知他如今去了何处?”
“不知,他本就是游医,行踪飘忽不定,若是他不主动来康佑堂,我也找不到他。”
“你知道他之前的住处在哪么?”
“这……草民也不大清楚。”
言淡又问了两句,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不早了。”她喃喃自语,站起身,“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好,那草民送送您。”黄大夫也站起来。
“不必了。”
言淡速度很快,一瞬间已走到了门口,“今日叨扰了,之后若是林修渡来找你,你便派学徒去奉公门说一声。”
“好。”
见老者答应了,言淡不再停留,迅速跨出门槛,随后门也被慢慢关上。
黄大夫张望了一会,又慢慢坐了回去。
他似乎不介意茶壶中冰冷的水,姿态优雅地倒上了一杯,听着巷子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喝了会茶,又望向后边椅子上的妇人。
老妇人依旧是沉睡不醒的模样,寒风拂过面庞,带来刺骨的凉意,她却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黄大夫站起身,略一挥手,茶杯就这么随意倾倒在桌上。
他轻声道:“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