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被带上来后,询问的速度好像加快了许多,原本还模糊不清的一些线索,此刻变得清晰无比。
“许逸,这份沟渠改造单中所述的内容,为何与各地上报的情况不一致?”
许逸:“名单是建造司各位官员收集各地而来的文书汇总,如果跟各地不一样,那说不准是他们上报的时候造假了。”
“所以,建造司在此之前从未发现沟渠改造中的问题?”
许逸:“你是指什么?”
“根据这份建造司曾经所动用修渠的款项记录,顺着河流源头而去,只需要疏通个别沟渠即可,为何会涉及那么多的其他地区记录?”
许逸:“因为……因为按照以往建造司的沟渠建造标准,这样的水患不应当发生,所以城主很不解,便多安排了些款项,想要顺路查探一下各地的沟渠改造情况,看看是否有疏漏。”
她猝不及防一问:“密信的内容是什么?”
许逸:“我不知道。”
“你知道当日三位大人一路追根溯源时,曾探查各地官员,并写下过一份名单吗?”
许逸摇了摇头:“……”
他有些慌乱了,但随即便又听见薇醉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没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把空垩带进来。”
随着她命令,空垩本尊在顾诗的押送下,被暂时送到了暗城,以供他们翻案。
“介绍一下,这位是迎血阁杀手空垩,当年接手过一个任务正与三位大人有关。”
空垩是个面容英朗的中青年,他眉宇浓密,眼神中透着杀气,但顾诗在一旁将他看得极牢,一点也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
“谁知道你是不是找人假扮的!”许逸突然脱口而出,惹得台上诸位羽山楼的官员也连连认可,光说确实毫无票据。
顾诗拿出迎血阁牌子作证道:“我是迎血阁之人,这块牌子大家应该都认得吧?……要是实在做不了证,你们给我牢里拉个人过来,我杀给你们看,迎血阁的杀人手法总听过吧?”
羽山楼的官员一听顾诗如此行事,当即吓得不轻,立马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有迎血牌作证,不会有错。”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擦拭掉额间的汗珠。
“空垩,你说说手里的名单是怎么来的吧。”
空垩:“那时,我接到了一个暗杀任务,暗杀目标是三位调查暗河水患的官员,需要取得的东西是一份写有挪用沟渠改造款项的各地官员名单。”
“按照迎血阁任务的规矩,若是完成任务,雇主自当来取走名单,为何你手中的名单迟迟没有人来取?”
空垩:“因为我看了名单内容,觉得牵涉甚广,雇主可能会除掉我,于是我留下一半名单藏在迎血阁,就假死脱身了。”
“为什么要留下另一半名单?”
空垩:“我要用来牵制一个人。”
“谁?”
空垩:“临渊门的幕后之人。”
薇醉本来以为空垩说出的不过是名单的相关事宜,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手中的名单与临渊门有关。
“说说你是怎么害死三位大人的吧……”
空垩这时却抬起了头,有些困扰地斟酌开口,“其实他们不完全是我杀的,我主要处理了善后工作,将他们三人都找了个棺材埋在了青木村之中。
“当时我接到任务前往青木村的时候,三位大人已经遇害,不过后来我听那边的人说过,似乎是他们在看台上观看斗兽表演之时,被暴怒的凶兽针对,而后全部殒命。名单就是我从他们身上搜到的。”
空垩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台上几位官员已经震惊不已,在后面旁听许久的洛音眼泪更是已经不争气的落下。
她和萧恺的父亲是多么清高的两人,两人情同手足,互相关照,清正廉明为官数十载,却没想到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将头埋在萧恺胸前默默流泪。
薇醉道:“传文夏。”
文夏穿了一身素净的白布衣服,来到了这里,她安静坐下,仿佛是来偿还这几年犯下的罪孽。
未等薇醉开口询问,她便主动诉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当年三位大人初到暗河上游附近时候,接触到了青木村,因为觉得这个村寨民风淳朴,决定暂且在这里落脚。第二日,他们就在村民的极力推荐下,一起前往青木村决斗场观赏一场斗兽表演。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我就是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执行计划的人。那些凶兽早就服用过特殊的药物,会在战斗之时进入狂暴状态,而他们身上都被种下了牵引之果,凶兽第一个攻击的就是他们。”
听到文夏这么清晰的将事情讲出来,薇醉也不由愣了一会儿,之前她只是大概知道这其中发生的情况,文夏并没有说过这么详细。
“然后的?”她追问道。
文夏:“三人被埋后,我偷偷去看了一眼,发现其中的女子有孕,而且她也还没死,所以我就将她偷偷救了出来,再度合上棺盖。”
“靖佳,这名单上的字迹是否是穆宇、萧伯容等人的。”
眼前人已经被换成了靖佳,她眸色认真沉着道:“是的,不会有错。”
“她是什么人,凭什么可以断定这上面的一定就是穆宇和萧伯容?”林震夷提出质疑。
“文夏,你来看看她是什么人?”
文夏起身走上前,仔细瞧了瞧靖佳的模样,而后有些不可置信道:“她……她是当年那个官员。”
顿时后排旁听的许多百姓都窃窃私语起来,哗然声响彻室内又很快安静下来。
靖佳却不以为然,坦然承认:“我是靖佳,也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大家听了那么多人的证词,那么我亲自来作证之前说的都是属实,你们可还有疑问?”
薇醉陈述总结道:“其他部分的人证口供,巡察司都已经安排询问,并让他们签字画押,都在这里了。其中有一人的口供是跟今日所说的内容对不上的
“——万程里,建造司之人。这想必许大人会有所有解释。
“这便是我们所有的证据和证词,请重新审判。
“我相信当年之事谁都不是有意隐瞒,或许因为被逼无奈,或许是与虎谋皮,或许碍于时局动荡,不敢言明,但如今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那些人。
“告诉那些曾经只手遮天的人。
“历史会为你们书写,但历史不会一直为你们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