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背身留给我的人不多,”高流笑道,“英鬼使,你似乎很自信。”
“这个自然。”英邪转过身,“不加入,只有死。你们三人几斤几两,我心中有数,我虽然捏不死你们,但用点力的话,乃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何必这样呢?我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们都能加入赶尸派!”
“你们节党之行风,我素有耳闻,昔闻我主也有不少赶尸派的朋友,在下正愁没有一个深造的机会。”高流莞尔一笑,“今日能得盛邀,实乃幸事,只是此情此景,太过突然,在下一点准备都没有,恕难从命!”
“要何准备?”英邪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干就干,你这么委婉,已经让我渐失好感!”
“别怪在下委婉,是你们节党的规范太多,让人不得不慎重。”高流说道,“我也说了,难得贵派发出盛邀,在下其实很乐意接受,难接受的是虫礼。人的一生,总要不断地作出选择,接受了虫礼,那么往后,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所以,我不得不慎重,还望英鬼使理解!”
“这个嘛,倒有几分道理。”英邪点了点头,笑道,“谁说你要接受虫礼?对待讲信义的人,那虫礼不过多此一举,你和某些人不一样,你只要点个头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这句话一出,傻子都会选,倘若高流点个头,既能得到天池血霜,又能安然无恙地走出乌桓,何乐而不为?但英邪说高流讲信义,这让慕容酒和木兰荘付之一笑。
“拿来!”高流摊开手掌,说道,“我加入!”
慕容酒如坠冰窟,眼睁睁地看着英邪把天池血霜抛给高流。他之前一直怀疑高流是赶尸派的人,如今眼见为实,高流竟然当面加入赶尸派。
高流接住天池血霜,笑看几眼。
正当高兴之际,他发现自己的小臂隐隐刺痛,便撸开袖子一看,原来小臂之上有一颗红痣,此时正不停地闪烁。
这是小草毛发出的信号,他踏进乌桓之前,给了小草毛一张灵犀符,要他紧急情况下使用,如今灵犀符的记号闪烁,表明小草毛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
而且,桃花县距离乌桓甚远,如今收到信号,估计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很久,此刻返回,恐怕也无法赶上。
英邪发现对方的神色变得凝重,忽有疑心,“怎么了?”
“不好,半仙居有事发生……”高流顿了顿,看向英邪,“我要赶回半仙居,你看……”
“不是我不信你,是没办法信你。”英邪狐疑着,旋即挑了挑眉,“你可以走,但我要陪着你。从另一方面去说,你也不是那么讲信义,倘若你回去找那汉王,那我们鬼老绸缪几个月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值此之际,不容半点差池。”
“可以,不过能否带上他们?”
“带上他们?”
“他们”,自然是指慕容酒和木兰荘,高流见英邪有些犹豫,忽而觉得他们与自己非亲非故,如今天池血霜已到手,也不用倚仗慕容酒,便说道,“啊,这个倒也无所谓,随你便吧!”
慕容酒听此,喝道,“我们也要加入赶尸派!但我们和高流一样,我们也不想接受虫礼!我和师姐都害怕虫子!”
“不,你们必须接受虫礼!”
“凭什么?”
“谁让你们是玄机城弟子?”
……
上阳郡,桃花县。
一直未下的雨终于降落,下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时分,朦胧世界中,尽是劈里啪啦的嘈声。
阴天之下,人手一件蓑衣斗笠。
桃花县市廛上,有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进一间茶楼,里面人满为患,无论喝茶还是躲雨,大多都在议论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件。
“听说了嘛?那太守家的三公子被杀了!”
“是嘛?吆,那可不得了!凶手是谁?”
“听说是半仙居的人干的,凶手都被关起来了!”
“那感情冤呐!这时候下起了雨,该不会是那水龙王发怒了吧?”
这些话传到一个炼士耳中,那人坐在茶馆一角,看起来不太起眼,但一行装扮一致的人走进茶楼以后,茶楼里的所有目光汇聚一处,全部盯向角落。很多人看到了游氏族徽,便赶忙收回目光,纷纷走出茶楼。
“胡统领,乌桓那边还没有消息!”
胡统领名叫胡鲨,此时坐在茶楼里已去多时,一直默默喝茶,加上外表瘦弱,貌不惊人,没有人会想到,这竟是游氏大公子帐下的一名统领。
一行人到此之后,之前谈论游三公子被害的那些人,全都感到一阵悚然,此刻急着离开茶馆。
胡鲨盯住一个中年男子,又对面前的一人喝令道,“无头鳌,给我把那个多舌的人抓过来!”
无头鳌听此,扁扁的脑袋点了点,旋即跨步过去,将那个正要跑出茶馆的中年人拖进茶楼,带到胡鲨面前。
“啊……小人,小人做错了什么吗?”中年人哀声道。
胡鲨摸出一把匕首,揪住中年人的衣领,随后把那人的头按在桌子上,直接将匕首插进那人的后脑勺。
“呃……”一声惨叫,鲜血流了一桌。
胡鲨拔出匕首,往中年人身上一擦,接着一把推开中年人的尸体。
“这人,这人犯了何事?”无头鳌疑惑地问道,“平白无故杀了这人做什么?他又不是炼士!”
“游三公子都被杀了,这人还说半仙居冤枉,可恶!”胡鲨说完,又对那个中年人的尸体踹上一脚,而后问道,“竹叶青和荡山鹫为何还不回来?喰魂鬼老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无头鳌摇了摇头,“那边没消息,我等又不敢进山,如何能知?”
“先不管吧,”胡鲨说道,“你们继续给他们发信号。还有,那傅阄和赫连雄也没必要躲了,趁早叫他们回来,我去郡治一趟,有消息赶紧报来。”
“是要动手了吗?”无头鳌细声问道。
“哼哼,”胡鲨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丧子之痛,太守能忍住?我估摸着,恐怕几日之内,半仙居必将消失!”
……
郡治,太守府。
曾经光鲜艳丽的府上,一下子失去颜色,如今全府上下,皆穿白色丧服。
游哉和两个儿子跽跪在灵堂之中,游鳍的棺椁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三人面露哀色,静默不语,灵堂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惟有外面飘着淅沥沥的雨声。
自从看见游鳍的尸体之后,游哉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游鲲则是说了很多,做了很多。游鲵觉得大哥失去了理智,不仅反驳对方说的,还嘱咐游氏的全体家臣,决不能轻举妄动。
三人静默到此,游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二,为父想过了,你大哥没错,我游氏想要牢牢握住上阳郡,那半仙居便留不得。此时半仙居正处羸弱之际,现在不除,来日终要血斗一场。老三不能白死……”
“父亲!”游鲵紧握双拳按在大腿上,“三弟的死,儿也心痛,可是上阳公结友天下,半仙居看似摇摇欲坠,但实际上枝节错杂,安时风平浪静,危时八方来援。上次水路一事,南灞公星夜驰援,便是最好的例子。要知道,一旦半仙居有难,将会有很多像南灞公这样的人物出现,我们游氏根本动摇不了半仙居!”
“二弟!”游鲲愤恨一声,厉颜说道,“谁援?不管谁来援助半仙居,我们游氏也不怕!”他瞅了瞅紧闭的堂门,感觉貌似透风,忽而放低声音,“不瞒你说,我们游氏已经投靠了赶尸派,不管是何人物,只要与我们游氏作对,那就只能掰掰手腕,碰碰拳头!”
“什么?”游鲵露出惊色,“我们游氏……投靠了赶尸派……”
“不错。”游哉看向游鲵,“老二啊,你一向心善,遇到两难之时,不能当机立断,说得难听一点,你就是一个单纯而幼稚的孩子,如此优柔寡断,不堪大事。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告诉你。如今我们游氏面临两大难题,第一伊藤部要拔,第二半仙居要拔。这两大难题仅凭我们游氏一己之力,很难解决,只有借助赶尸派的力量,才能一并解决。”
“赶尸派是魔道!是祸之根源!”游鲵厉目说道,“父亲,你和大哥是往深渊里走啊!倘若汉王得知……”
“汉王得知!汉王得知又如何?”游鲲狂声打断,继而喝道,“二弟!你到底是个什么种?你怕汉王?试问九州何其之大?人间何其之大?一个汉王算得了什么?你要往更高,更远,更辽阔的地方看,不要总把目光放在一个弹丸小地上!你要怕汉王,不妨助我坐上王位,到那时候,大哥成了汉王,你还怕汉王吗?”
游鲵哑然失色,觉得大哥疯了。
“老二啊,你不用管。”游哉摆了摆手,说道,“善,不是错,只是不符世道,你不听为父的话不要紧,你不听你大哥的话也不要紧,有些事情你做不出来,那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装聋作哑便是,游氏有你积善积德,不失为一种救赎。为父和你大哥早已谋划好了,就差一个决心,如今老三死了,倒是什么都不差了,风起时,云岂有不跟着涌的道理?”
游鲵无力反驳,觉得父亲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