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听罢,使得在场的人不禁思考,——这华湘语气之盛,何来勇气?
不说周潮、葛茯、向礼身为巅峰象翥,单论华沛和岑葑,亦有象翥之力,况且加上华渭和华渊,现在摆在眼前的象翥,就足有七位之多。
岂止于此?估计等下还会有象翥位的家臣冲杀进来!
华灌和华滨转眼看见华沛目含杀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达杀令,于是立刻呼出玄盾护身。
华洸扫视几眼众人,自知没有争锋的实力,便冲着华湘喝道,“阿湘!渊儿向来忠厚,又常伴鎏王身边,岂会弑君?这慕容酒虽是药王之徒,可他素来刁滑,今无凭无据,怎能轻易相信?”
听此,华灌眼珠一转,冲着慕容酒喝道,“你说华渊杀了鎏王,有何证据?”
华湘听此,一双蓝色的眸子又悲又愤,质问道,“两位兄长,慕容酒再怎么顽劣,何以弑君之罪构陷华渊?他可是药王之徒,堂堂玄机城弟子!”
局势发展到了现在,慕容酒深知华灌和华洸为何如此,却不肯罢休,遂把一张鬼隐符夹在手中,“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我不需要证据!”
众人见到鬼隐符,大部分人皆是露出狐疑的神色,惟有华灌和华沛满脸惊愕,而华湘则是惟一露出喜色的人。
只是呢,华湘一笑之后,花容又是一暗,“你怎会有鬼隐符?”
“鬼隐符!”
“真是鬼隐符?”
“这……”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无不祭出玄盾。
在此之际,英邪飞身跳来,以极快地速度抓住慕容酒的胳膊,“可以了,你快随我出去,这里决不能呆!”
华湘看了英邪一眼,疑神疑鬼道,“你此举何为?”
英邪轻轻一笑,直接搂住慕容酒飞出长天楼,空留一声,“华沛,两位鬼帅已至,你若不想死于乱象之中,不妨现在抽身!”
“鬼帅?”
“赶尸派……”
“糟!”
设下此宴,无非是为了趁醉杀人,以免破坏岛内的桂殿兰宫,但看现在的局面,拼斗无可幸免。仗有赶尸派之众,华沛不想珍珑岛就此减员,便大呼一声,“通传鬼帅,一切交给赶尸派处理,我等先撤!”
眼见华沛等人一个个飞身而去,华湘等人手足无措,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临危之际,华湘抓住青面獠的手臂,“你给我留下!”
谁知青面獠掌中袭来一股吞云劲,华湘见况不好,为了躲避,直接松开了手,“你是象翥?”
青面獠微微一笑,“很意外?”
一言说罢,周潮从那楼顶的大窟窿之中跳回,卷起青面獠便又飞离。
华湘尚在惊疑之中,“岑敖为何拥有象翥之力?”
华灌喝道,“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
众人刚刚点头,却见周边暗影顷至,似有茫茫多的炼士已将整座楼重重包围。透过那些破破烂烂的槛窗,一群头戴骷髅头骨的炼士凌空以待。几名镇海卫知道在劫难逃,便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以便为其他的人争取突围的时间。
但那些人都是巨持,实在不堪一击,没等他们祭出法象,皆被一束束光芒射穿头颅,于是血腥之味就此弥漫。
华滨喝道,“阿湘,你快用‘砭骨琵琶’助我冲杀!”
华湘正有此意,故而已将岁囊里的法器取了出来。
华滨对着华灌和华洸说道,“我们不能同时葬身于此,无论等下发生何事,你们只管突围!”
“啊!”华湘抱着琵琶,哀声道,“滨哥,你也要活着!”
华灌祭出法象,暴喝道,“浪花只摧无名之辈,于穷途之中谋生,须看法象够不够有力!”
看那外面杀气盎然,华湘坐上案几,将琵琶搁在玉腿之上,不觉绞弦已动。
音动时,或有千军万马紧随左右,而外面的炼士,似被一群马蜂蜇了身体,那些原本岿然的身躯已经开始踉跄。
此等摄魂之音,扰人心智,华灌信心大增,犹在此时,遽然冲着东面杀将出去。华洸和华滨手持煌煌法象,紧随其后。三人目标一致,盯着一位神志不清的象翥予以重击。
但见三束浪花般的金光迅速合一,直接袭向一人的胸膛。
一般的摄魂类的法器,很难扰乱象翥的意识,但砭骨琵琶所属四色法器,又是古荘亲自炼制,威力着实不小。
外面二十多位象翥中,已有大半的人头晕目眩,他们满以为堵住耳朵便能恢复神志,孰料异想天开。
此等法器破解无门,惟有超凡的魂意才能克制,亦或施术者刻意跳开目标,方能不受其害。
当然了,殷鸦和侯白的魂意已然不菲,而今镇定自如,丝毫不乱;诸葛玑和孙术亦是到了九混象翥的位面,虽说他们的魂意不如殷鸦和侯白,然而此刻也只是略觉晕眩而已。
那位遭受攻击的象翥乃孙术手下,诸葛玑似乎很想看到他死,眼下明明可以出手搭救,却是不理不睬。
孙术瞪了诸葛玑一眼,方想施以援手,却见自己的人已然殒命。
损失一位象翥,使得孙术咬牙切齿,于是对着其余尚有神志的手下喝令道,“给我宰了华灌等人!”
诸葛玑冷然一笑,亦不敢怠慢,便对清醒的手下令声道,“尔等打起精神,快助琉琇公一臂之力!”
凌空的殷鸦见此,目光直勾勾地盯向楼中,“侯帅,华湘修为一般,但秘法的造诣不容忽视,得先杀了她。”
侯白望着华湘撩人的身段,轻轻笑道,“本帅初至广寒山,一见阎娘,就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奈何神尊快人一步,实在可惜。这鎏州的美人数之不尽,不过比之华湘,那就全成了庸脂俗粉。本帅舍不得杀,想与她快活几日,你觉得如何?”
殷鸦看了看诸葛玑和孙术,见一帮人应付自如,谅那华灌等人定然跑不了,便笑道,“本帅何尝不想如此?那我们就和华湘好好聊聊。”
飞上败楼,二人面带狞笑,冲着华湘缓步而去。
华湘见状,心里仓惶无比,曲音不觉紊乱,见外面的炼士有了清醒之态,她只好调整呼吸,重新弹曲。
走至华湘的面前,侯白伸出苍白的手,捏住华湘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敢问美人弹的是什么曲子?”
华湘的纤纤玉指,一虚绰,又一虚注,强压惊惶,不乱迷魂之音,低声喃道,“此曲名为‘埋骨皴’,可曾听闻?”
侯白松开手,又用指尖抚摸着华湘入鬓的蛾眉,“说来,有些年头了,不说曲名的话,本老还真想不起来。此曲,是瞿考的名曲,记得那一年我们赶尸派大举进攻玄机城,杀得子午郡血流成河,后来众位鬼老杀到玄机城西门,见那城门大开,惟有瞿考抱着琵琶,坐在城楼上的垛口之处,悠然地弹着这支曲子。”
殷鸦回味道,“此曲惊心动魄,那姜妻鬼老就是没有守住神识,才被黄荘斩于西城,当时神尊法饶,悲于姜妻之死而冒进,结果死在了古城主的手里。”
听了此话,侯白慌乱地收回手,回瞪一眼殷鸦,“好端端的,提那姜妻作甚?真是扫兴!”
“扫兴?”殷鸦看着华湘的身段,不由得啧啧两声,“有美人相伴,怎会扫兴呢?无需多求,只消一晚,本帅就可成仙了道!”
面对如此虎狼之词,华湘的玉指一进一退,曲音变得抑扬顿挫,美眸却在此间从容镇定,“已是子时,两位应该会在破晓之后升天。”
侯白深吸一口气,笑道,“美人很急吗?”
华湘边弹边笑,“有点。”
殷鸦对着华湘的玉腿狠狠看去,“那也得把正事干完再说。”
侯白咽了咽口水,“这也是正事!”
……
长天屿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卫道者凌空而立,下方水域中更有一群群卫道者直矗水面之上。
为首的申钰、左慈、晏几回三人浮于高空,一直眺望着长天楼的方向。
少时,申钰咬牙一狠,“杀过去!”
听此,左慈的小眼睛精光一射,“不,再等等。”
晏几回眉头一皱,“再等的话,华灌等人恐怕有危。”
左慈呵呵笑道,“难道真要生擒赶尸派的那些魔党?非也。不死几个人,我们不好大开杀戒。”
尽管有点厌恶左慈,但此人的话不无道理,申钰眉头一松,改口道,“左师弟身为主帅,自然谨听左师弟号令。”
她说话的时候,美躯跟着扭动几下,而过膝的裙摆和那背后的秀发,伴随夜风不断地飞扬,于是香光蜜色,引人惊叹。
左慈发现晏几回看着自己,便将不太得体的目光收回。
晏几回翻眼摇首,“我们此次是来驰援,是来救人,要是佐浪四华全都死完了,你就不怕城主怪罪?”
一听有人唱起反调,左慈有点不高兴,但也不敢无视此言,便大喝一声,“火珲,你独去侦查一番,只要那四华中有人伤亡,即刻发来信号!”
火珲得令,果断飞身而去。
听说赶尸派来了三十多位象翥,此事对于左慈来说,可谓又气又喜。——气的是,九州各郡竟有如此之多的人暗投旱魃;喜的是,正好藉此机会狂收魂瑰。
玄机城杜绝滥杀,一般杀了渠帅,其余爪牙便会望风而降,自不用赶尽杀绝。然而有了魔婴丹之后,譬如火珲那样的巅峰象翥,就能轻易迈上全真。若以无用之人而塑卫道之才,当然有幸于天下人。
左慈看着身后的十多位象翥,“各位同仁,魂瑰摆在眼前,取或不取,等下就看你们自己了。”
“是。”
“魔党猖狂,决不姑息。”
身后的一帮人义愤填膺,无不是怒视着长天屿那边。
申钰摇首一叹,看着下方的几百名道侍,“前方都是象翥,我们三人是主力,不能偷闲。底下的这些小弟子呢,好不容易爬上巨持位,没必要的牺牲能免则免,不妨让他们负责摆阵,以绝漏网之鱼,左师弟意下如何?”
左慈看着下方道侍,喟道,“是啊,他们都快三十岁,若是‘魔咒’在此应验,反倒显得我等无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