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许菁压低了声音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我听的真真的,说是裴家小少爷的屁股上有和两位小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还有假?”
“反正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信与不信随便你。”
许菁一走,聂云柔就把这件事情当个笑话讲给了澹台亭:
“恒王殿下这么多年和恒王妃举案齐眉,演得忠贞不渝绝世好男人样,没想到居然在外头会有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澹台亭闻言,一顿,心道恒王惧内,家里连个侍妾都没有,怎么可能?
而且裴珩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帮别人养儿子!
等等,裴珩?
澹台亭眉头紧锁拉着妻子问道:
“那孩子几岁了?”
“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一表人才,我倒是见过的。听说那裴小公子很会读书,还很能打呢,夫君你是没见着,恒王家的两个小王爷人高马大的,愣是被他揍得还不了手……夫君?夫君,你在听吗?”
聂云柔见丈夫出神,唤了他好几声。
澹台亭越听面色就变得越阴沉。见妻子推自己这才回过神来,道:
“我出去一趟,夜里风寒你早点睡。”
澹台亭脚步匆匆,直奔靖王府而去。
当年李乾的案子,他虽没参与,但后来裴珩查案试图翻案,他却为靖王暗中办过不少事情。
听说大皇子妃当年已经怀有身孕。
只是那一夜大火,把整个大皇子府烧成了焦炭,整理出来的尸体谁是谁都已经分不清楚,全靠数数。
清点了人数137个确实不少。
可万一呢?
如今靖王成功在望,就差临门一脚。此时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殿下,我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报信了。万一,我是说万一裴欢真是大皇子的遗腹子,只怕局面对我们不利啊。”
“管他是或不是,杀了不就好了!”
靖王一眯眼,手中的杯子被捏成了渣。
裴珩!
你简直阴魂不散!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杀了?”澹台亭惊道,“中秋夜后,城中的兵力加强了不知多少,城防营日夜巡逻,要杀裴珩的儿子,谈何容易?”
“城中杀不了,那就引到城外去杀。”
砰的一声,靖王将手中的杯子碎片砸在地上,道:
“一个黄口小儿罢了!还能奈我何?”
一旁的裴彦自告奋勇道:
“殿下,此事我来办。公主和将军府的人交情匪浅,只要公主开口邀请,他们必定应承。”
次日,他就提了点心往芳菲苑去了。
自从中秋夜后,他已经鲜少踏足芳菲苑,平日里都在飘香阁住着。
九公主也不召见他。
那日,九公主于一片混乱中茫然无措、无依无靠,若非苏璃豁出性命拉她一把,她早已命丧黄泉。
她只要一想到回身要找裴彦,裴彦却不在,她的心就如坠冰窟。更别说,澹台亭为了聂云柔眼睁睁的撇下她。
双重伤害,让她回来就病倒了。
前不久被查出已有身孕,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这日阳光正好,陵容扶着九公主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病了一场,面色略显憔悴,脚步也有些虚浮,九公主走了几步就想回去躺着了。
“公主,太医说了不能经常躺着,要适当的活动活动,出来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些,孩子也能健康。”
说到孩子,九公主低头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
对于这个孩子,她心情十分复杂。
对裴彦,她尝试过去爱去喜欢。裴彦的甜言蜜语也犹在耳畔。可她对裴彦和对未来所有的期盼终究在中秋夜,在生死前被无情的事实打碎,七零八落再也拼不起来。
得知自己怀上裴彦的孩子,她想过要堕胎。可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裴彦的,也是她的呀。
终究狠不下心肠。
她想好了,她要休了裴彦,然后搬到公主府去住。
孩子就跟她姓。
苏姐姐走了,这个侯府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如今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东西都收好了么?”
九公主扭头问陵容。
陵容道:“公主放心,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公主府那边也已经打扫好,过去就能住。”
陵容心里很高兴。
按她的想法,九公主当初就不该嫁进来。如今能下定决心离开,她和众婢女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堂堂公主,实在不必留在这里受这鸟气。
所以,裴彦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芳菲苑上下忙进忙出的打包往外抬东西,院子里堆满了箱笼。
“这是做什么?”
裴彦一脸诧异,指着院中忙碌的众人。
九公主扭过头去,不理他。
陵容则冷冷道:
“哟,这不是驸马吗?奴婢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还以为您已经故去了呢!”
裴彦面色一凛,心中升起一团怒火,面上却赔笑道:
“陵容姑姑真会说笑。这不,兵部事务繁忙,我也是才抽出时间来看看公主吗。”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点心,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老虎,走到九公主面前半蹲下来,对着九公主的肚子说道:
“儿子,爹来看你来了。瞧,爹给你带了什么?一只布老虎,可喜欢?”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公主的肚子。
公主一把掸开裴彦的手,侧过身去冷冷道:
“陵容,把东西给他。”
陵容从袖中抽出文书,丢在裴彦身上。
“这是什么?”
裴彦打开,看到休书二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他一抖手中的休书道: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陵容往前一步,护在公主面前,道:
“世子没念过书吗?什么意思看不明白吗?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听?”
“你滚开!”
裴彦一把推开陵容,抓住九公主强迫她直面自己,然后一字一句问道: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公主冷哼一声,道:
“我要休了你。裴彦,你看不懂吗?”
裴彦一挑眉,怒极反笑。
笑声狂野,在芳菲苑上空盘旋,听得九公主毛骨悚然。
半晌他才停下笑声,放开公主,一掸衣袍施施然的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悠悠的打开他带来的食盒,把点心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好,然后没事人一样对九公主道:
“听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我特地去樊楼给你买了爱吃的点心,你尝尝。”
“裴彦,你没听见吗?”
九公主一抬手,把点心全都扫落在地。看着滚落一地的点心,裴彦敛目垂眸,声音依旧淡淡的道:
“不喜欢?那公主定是整日待在府里闷的慌,如今气候正好,你不如约上好友去郊外秋游?庄子上瓜果正丰,去散散心。”
九公主冷笑一声道:
“是啊,如今我也只配去庄子上了。放眼整个盛京我哪里还有脸面出去。裴彦,你宠妾灭妻,伦理纲常全然不顾,我不追究你的罪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你接了休书,这段孽缘就此结束。”
“你大可和你的柳絮卿卿我我,也可堂堂正正扶她当正妻。”
“你这侯府本公主不待了。”
“陵容,走!”
说罢,九公主扶着陵容,带着芳菲苑浩浩荡荡一批人和行李,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