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红眼神警觉,但眼底深处的诧异还是没法全部掩盖,他直直看着谢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没人的房子,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谢珩话语紧逼。
“你刚刚不是说,你只是路过,只是好奇吗?!”
看到冷然逼人的男子,赵志红终于是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不回答。
“....”
“涵娘本是官家小姐,自小读书写字,后家道中落,与家人迁居广华。”
结合广华县手实,钟淰早年记录,以及周围人群走访,谢珩确认涵娘早些年,就是居住在广华县内。
与宁家老四宁清山相识相爱,涵娘父母因病痛去世,她就搬去了紫薇村。
或许是因为嫁去宁家的不适应。
或许是因为宁清山的离世。
或许是因为不忍看到小姑子每三月去祠堂割腕放血。
又或许是联想到女儿宁微微的未来。
这个性子怯弱的女人,头一次做了大胆的决定。
在宁欢的房内,搜到了涵娘曾经与其联系的信件,字里行间,谢珩知道,宁欢帮助涵娘逃跑,并应允照顾宁微微的事实。
她虽不愿,但无论性子再外向,她也觉得痛苦。
逼着自己嫁给不爱的男人,亦是痛苦。
这样的痛,年幼的微微若是能避免,她愿意帮涵娘出逃离开。
谢珩一顿。
“嫁到宁家后,她生下宁微微。”
“或许是想为其搏个后路,她选择逃离。”
叶璧安皱眉。
“公子,这涵娘逃跑后,宁微微的处境肯定会更加艰难...她怎么不带着年幼的女儿一起逃,也太自私了...”
一起逃...
初九垂着头。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对女子并不宽容,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稚女,能逃到何处?
涵娘并不确定宁微微跟着她,会吃什么苦。
紫薇村虽有骇人规则,但宁微微毕竟年岁尚小,宁欢作为姑姑,也定然会保其吃穿不愁,安心长大成人。
她若是能在宁微微及笄前回来,比带着宁微微一起逃跑,更妥帖。
何况,她感受过,一路逃跑,是不会遇到太多善人的....
人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照顾陌生人。
总有例外,她只能说自己,很幸运。
遇到了阿爹阿娘这样,全天下最善的一对夫妇。
谢珩摇头。
“涵娘顾虑太多,她一介女子尚未能保证自身安全,带着稚女潜逃,若是因为带走宁家血脉上报官府悬赏,宁微微只会更危险。”
谢珩深深看了叶璧安一眼。
“安,我告诉过你,遇事要多想,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不能过于先入为主去分析。”
“你同情宁微微,与其共情,她对母亲有埋怨,你亦如此。”
“但你要记得,永远不要审视和低估全天下任何一位爱子女的母亲。”
叶璧安只觉振聋发聩,顿时脸红,他低头行礼,哪里有一分刚才打人的乖僻。
乖巧又端正。
“公子,我知道了。”
谢珩点头。
继续开口。
“宁暖的证词里,宁微微对涵娘前后态度的转变,后来调查了宁微微房间,发现了其化妆匣缝隙中,夹满了涵娘托人送来的信。”
“有些年份了。”
“涵娘一路北上,历经艰险,才去到北庭,她为何会去北庭,我猜测其祖父为官之时,或许与北庭旧人有渊源。”
“所以她没有犹豫路线,甚至可以说,是抓着那最后一点期望,朝着北庭而去。”
北庭?
叶璧安总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什么东西通了,这赵天喜,不就是北庭出身吗?
不过,这事过去多年,公子如何知道,涵娘当年出逃是去了北庭?
似乎是看出叶璧安的疑惑。
谢珩下巴朝着初九微点。
“多亏初九,将宁欢和宁微微房内可疑的物品尽数带回检验,证物记录里,他写得很清楚。”
“想来最开始,涵娘是将对她有特殊意义的物品作为信物,也就是绣着三名女子的手帕传回,表达了自己想要传递给宁欢和宁微微的信息。”
“后来,涵娘生活应是好上了些,才选择写信交给驿站传递到这里来。”
“初九发现这信纸上提取出的浆料,其原料为生长在北庭的萝树树皮,而非神都和其余地方盛行的褚皮,桑皮。”
叶璧安再次看向初九。
从信纸的原料,猜测信纸的来源....这么小的细节,小仵作都能注意到,并且准确分析出来....
是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笨。
似乎是屋里几人的目光都是赞叹,惊讶,初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
“咳,也是无意的。”
阿爹常说,仵作不仅要验尸,更要将尸体与其身上,周边物品联合分析,得出结论。
而阿娘更常提醒,死亡原因总是隐藏在细节中,可能是犯罪现场的一草一木,一土一树....
初九也是第一次如此。
她保存了很多死者房间内,案发现场收集的物件,全部做了分析,整宿整宿,翻看阿爹留下的记录和书籍,回想脑子里储存的内容,方才写好了那一份详细的记录。
张戍听得入迷,他跟着司法参军姚长生,也探案,也审案,可是他现在感觉完全不一样....
姚长生,他那根本不叫破案。
最多就叫,纯直觉,想象加猜测。
他常以酷刑威逼,不知道是不是有犯人,是因为屈打成招而认罪...
张戍双眸明亮开口。
“大人,这涵娘既然生活也过得好了些,也将信件传回紫薇村,想来她应该允诺,会把宁欢,以及宁微微,都接回北庭吧?”
谢珩摇头。
“路途遥远,必须准备充足,才能实施。”
宁欢和宁微微毕竟只是两名女子,容貌又皆为上乘,宁欢性子虽泼辣,但并不会武。
没有充足的考虑和准备,涵娘想必是不会轻易告知二人逃跑离开的。
叶璧安咬着牙,突然回想起与赵天喜相识的人说的话。
他无意间喃喃。
“赵天喜的未婚妻....他出生北庭,却偏偏在有官职后,往青州跑...”
“公子,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