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镇吏夹在中间,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
“那,谢大人,我这就去把钟仵作喊过来....”先前钟海被这谢大人的贴身近卫押出去,感觉受辱了,此刻心情定然烦躁...
结果谢大人还要让一个有名的仵作,来跟一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少年人,来辩一辩,究竟谁的记录准确。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尽最大的力气配合...他还能怎么说。
连万年县县尉都被这么无情数落了...何况,他还只是个小镇吏...早知道,就该让镇将大人过来的...
等到三人都出去后,谢珩才看向初九,淡淡问道。
“有什么想法?”
初九摇头。
“这毒,有些棘手,无味,看反应,好像有让人沉睡的效果,亦或者准确说,让人变成瞬间入梦的状态...或许,在梦中就可能安逸舒适死亡...”
初九带着老头子的小部分整理记录出的门,大部分珍贵的,也拿不走,全部都封存起来的。
脑子里倒是也记了不少。
在她印象中,好像是有记载这种类型的毒,又好像没有...
听到初九的描述,阮景盛不屑瞥了初九一眼。
“这有何棘手,听你这描述,不就是观音香吗?”
初九“....”哈?
谢珩淡定瞥了阮景盛一眼,对初九说道。
“人嘛,总要有些优点的。”
阮景盛冷笑。
“季然,夸不来人不用硬夸,小爷知晓自身的优秀。”
“这观音香,因为效果极强,早就被当做禁药了,毕竟,谁闻了就睡了,脖子被抹了,表情依然是酣然入睡的状态。”
“之前各王朝战争频繁的时候,没少被用来当做暗杀手段。”
初九点点头。
没想到阮景盛了解得这么清楚,他所说的“观音香”,与这四人尸表呈现很相符合。
世间竟有如此奇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掏了心脏。
阮景盛双手抱肩,面色阴沉。
“不过,这么说来,这四人的死相,的确很符合中了观音香....”
“怪了...”
谢珩点头。
“无论是谁犯下此案,但波及地域未出神都,此人蛰伏神都应是无疑。”
“景盛,你知晓,在神都,哪里可以买到观音香?”
阮景盛摇头。
“谁胆子这么大,公然贩卖禁药。”
“只能说,若是想要求购此类药物,只有去黑市一问。”
气氛静谧起来。
初九垂眸。
黑市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繁华之下,依然有黑暗涌动着...
阮景盛无聊打了个哈欠。
“季然,这黑市诡谲,你莫非想去?”
谢珩挑眉。
“有何不可?”
初九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不可不可,她不想去。
阮景盛昂着头,等着谢珩来求自己,毕竟,谢珩这种正人君子,肯定是没有去过黑市的。
“那你去呗。”
阮景盛抱肩的手松开,一脸无所谓摊手耸肩,那模样,是要多欠有多欠。
初九看着阮景盛,他果然和叶璧安不同。
叶璧安是看着桀骜,装着很凶,骨子里是板正的。
但阮景盛这人,初见人畜无害的样子,骨子里却邪乎着。
也不知道,谢珩是凭借什么压着他的....
谢珩只是瞥了一眼阮景盛,欠收拾的模样,好像丝毫不放在心上。
“近些日子,手很痒吧。”
初九下意识去看阮景盛挂在腰间的荷包,咦,这人的荷包,怎么看着空荡荡的....
阮景盛客客气气开口。
“去呀,季然,我这做兄弟的,必须得陪你去啊。”
“黑市是我家,兴旺靠大家,啥时候出发?”
阮景盛回想起,被神都大中小赌场拒客的事,他老人家最看重的面子给丢得七七八八,人家背地里还嘲笑他...
别人家的纨绔子弟,都是父母不让进赌场。
到他这里,谢珩不让进赌场...他年纪轻轻的,好像认了个父亲似的?呸呸呸...
谢珩抿唇。
“别啊,我就和安去,也可以的。”
他细长的黑眸冰冰冷冷看着阮景盛,阮景盛笑嘻嘻。
“哎呀,阿安那傻小子,除了浑身蛮力,什么都不懂,单纯。”
“哪有我这么适合去黑市,一肚子坏水。”
“对吧,季然。”
谢珩和初九都沉默了。
特别是初九。
谢珩还是可以的,知道她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什么事都得她跟着。
正当初九这么想的时候。
脚步声响起。
初九扭头,香刚好烧了一半。
“又是你,质疑我的验尸结论。”
人还没看到。
钟海的声音先传来。
他脸色极其不好,甚至都没看谢珩一眼,想来心里是记着刚刚被赶出去的仇的。
只不过碍于谢珩身份,没有当场发作。
初九站在谢珩身边,甚至还浅浅往谢珩旁边缩了缩,一副她很怂,大人你快上的模样。
孙镇吏拉着钟海,小声劝道。
“钟仵作你莫着急,谢大人叫你们几位过来,这不就是求证的吗?”
陆林看了一眼身边人,身边的中年男人忙上前行礼。
“长安县仵作苏舟,见过员外郎。”
马长俊身后的年龄稍长的男人也开口道。
“万年县仵作刘乘,见过大人。”
二人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钟海,钟海被孙镇吏拦下来后,只是冷哼一声,也并没有跟谢珩见礼。
他自己觉得之前在殓房,已经跟谢珩打过招呼了。
谢珩神色淡淡。
“钟仵作,苏仵作,刘仵作,若是论见面,有的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这点,谢某不质疑。”
“仵作之职,事关正义与真相,这案件情况复杂,你们也都清楚。”
“如今,四人都在,给谢某一个终论。”
“对了,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明颐司新来到仵作,初九。”
初九抱拳。
也当是打了招呼。
果不其然,钟海率先冷哼出声。
“哼,我知道我们做仵作的,人微言轻,大人这样的高官,自然是不在意,可我也知晓,老祖宗传下来的饭碗,也不是谁都端得起的。”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就会验尸了?还配来质疑我们的结论,荒谬。”
“苏仵作,刘仵作,你们不觉得吗?”
苏舟和刘乘对视一眼,皆是皱了皱眉。
钟海这人,心气是高,但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他们二人皆是年龄不大就开始学业,像面前少年这么小的仵作。
他们是第一次见。
这么年轻,有什么验尸经验?
要知道,验尸并非是纸上谈兵,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数量堆积后的经验...
阮景盛有些嘲笑看着初九,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县城来的小仵作,怎么应对。
这一转头,就看到初九,一点都不专心,那眼神都恍惚了,满脸写着,他在走神。
好小子!
都打上门了,你丫的还在这走神!
刘乘到底是年龄大点,他抱拳说道。
“员外郎大人,我们作为仵作多年,自当是不会乱给结论的,不知,这位少年仵作是哪里与我们三人不同。”
钟海接话。
“他懂什么?不过是哗众取宠,故意挑毛病。”
谢珩皱了皱眉。
侧眸,看到自己带回来的少年好像正在神游神都中,心中发笑,平静地,把初九,一掌推了出来。
不重,刚好给她推到几人面前。
初九踉跄了两步。
谁,谁推她?!
她出走的神思才勉强回来,扭头一看,是面色含笑,笑容含冰含凉很是“冻人”的谢珩。
啧。
说了要护她的,现在一巴掌给她呼出来,一副自己的专业自己解决的样子。
初九撇嘴。
“那我且来问问三位,老,仵,作。”
“一共查验了几次,几位分别负责尸体哪一处,还是说同一具尸体,三人分别查验。”
“验状,格目,正背人形图又在何处。”
“是如何得出结论,四名死者皆是掏心流血过多而亡?”
这....
苏舟和刘乘被几个问题问得有些怔愣。
他们虽然参与验尸,但毕竟有钟海在这,他名气极大,更多时候,都是配合钟海安排....
何况,钟海说,人被掏心,如何不死。
这案件本身就因为掏空心脏的元素变得恐怖,多少百姓私传是有鬼吃心。
他们先入为主更关心案件本身....觉得应是该先确认死者身份...
钟海这么一说。
他们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初九杏子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满。
“但凡几位注意力多在尸体上,也不至于得出错误的结论。”
“这四名死者面部表情闲适,柔和,哪里符合挖心之痛的表现?”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与我争辩。”
“怎么,看我年纪小,就要欺负我啊?我又跟钟仵作不一样,三十岁长得跟五十岁似的。
再说,我们家大人帮亲不帮理,哦不,认理不认人!我们家大人可不吃这套!”
钟海气急了,一把挥开孙镇吏的手,就想上前来抓初九的衣领。
初九敏捷往阮景盛身边一蹦。
那漆黑的大眼睛好像在跟阮景盛说。
阮景盛!上!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