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有可爱的时候,当然也有惹人讨厌的时候。
例如现在。
“主子,小主子哭了。”
磐石急匆匆赶来,怀中还抱着刚刚睡醒的孩子。
解洄州只得将毛笔放下,他上前接过孩子。
男人的眉头紧皱,看着怀中的儿子,眼中闪过丝丝的无奈。
他才刚刚离开一会,孩子就醒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孩子真就那么粘着他?
“下去吧。”
解洄州眉眼带着疲惫,以往就算几天不睡,他都没有这么累过。
孩子最近太粘人了。
明明只是一个小不点,却懂得如何缠人。
只要一没看见他就哭!
解洄州想到这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孩子不在阿梨身边也好,这样,阿梨就不会因为孩子很累了。
要是孩子像扰他这般扰阿梨,阿梨怕是支撑不住。
解洄州抱紧了怀中的儿子,嘴角紧抿。
他不禁又想,他们父子二人都是被抛弃的人,他还在替狠心的女人担忧。
他都唾弃自己了。
“你娘亲不要了我们,没关系。”
“爹爹一定会将你养大。”
“以后你不要喊她娘亲。”
解洄州呢喃着,眼中满是委屈。
怀中的孩子哭得更大声了,他仿佛听懂了他爹说的话。
……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秦霜梨到了平阳城了。
这里离燕京,也只有几百里的距离了。
秦霜梨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背影单薄。
“小姐,我们要停下来休整几日吗?”
这很重要。
绿竹担忧的看她,很希望她能慢下来。
若老天有眼,她们怎么也能找到孩子。
若老天没眼,她们怎么也不会找到孩子。
“好。”
秦霜梨总算松口了。
她也该休息休息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反反复复病了几次,好在到最后,她都平安度过了。
妹妹小汤圆也该休息休息了。
带着孩子赶路,受罪的是孩子。
但没办法,好在孩子也没出什么问题。
妹妹小汤圆还胖了一小圈呢!
“小姐你看,小小姐笑得好开心。”
绿竹惊呼着。
秦霜梨忙看了一眼,也笑了。
原来是一只蝴蝶飞了进来,这才将孩子逗笑了。
“寻一处客栈,我们在这留几日。”
秦霜梨抱着孩子看不停。
若哥哥小糯米还在,应该和妹妹一样大了吧?
希望,她能快点找到孩子。
在平阳城停留的日子,秦霜梨也没有放弃寻到孩子的想法。
她找了每一个伢行,甚至重金悬赏了。
可惜,几日过去,还是一无所获。
孩子到底在哪里呢?
平阳城找不到,她只能去燕京了。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三月初十,秦霜梨让绿竹收拾行李,她们即将去燕京。
“小姐,我们今日就要走了吗?”
小姐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的意思是,小姐准备好见到解公子了吗?
去了燕京,真的能不碰到解公子吗?
秦霜梨已经无所谓了,碰见就碰见。
她只要找到孩子。
解洄州那么好骗,大不了到时候她再骗骗他!
若不然,她杀了他。
上次她手软了没有杀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走。”
秦霜梨心中忐忑,孩子,一定要在燕京。
……
这边的解洄州再一次被孩子“吵醒”。
他额头青筋凸凸跳着,他觉得头疼。
本来他就入睡困难,更是常常在床上闭眼到天亮。
今晚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梦见阿梨,却被孩子的哭声弄醒了。
此刻他一脸阴郁。
孩子,确实难带。
解洄州再一次心疼起了阿梨。
也不知道妹妹小汤圆有没有这样闹她?
“莫哭了。”
“再哭,孤将你丢出去。”
阿梨和孩子,那当然还是阿梨重要。
他太想阿梨了,好不容易可以梦见她,他不知道多开心。
可惜,现在梦破碎了。
都怪这个兔崽子。
解洄州现在这孩子有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
然而,他还是轻轻地抱起孩子哄了起来。
“是不是饿了?”
他轻触孩子的小肚子,呢喃着。
这会,他已经带出经验了。
孩子哭了不是饿了就是拉了。
解洄州不禁又摸了摸衣服,发现没湿之后,认命去拿羊奶了。
等孩子吃饱喝足后,他睡意全无。
“睡吧。”
他哄着孩子,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解洄州虽然总是嫌弃这个孩子,但他从来就没有真的对他不好过。
毕竟,这是他和阿梨的孩子。
也不知道阿梨此刻在哪里呢?
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她呢?
“你知道你娘亲在哪里吗?”
她为了躲他,也不知道又躲在了哪个旮旯角落。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平平安安?
每一个寂静的夜里,他总要思念秦霜梨几百上千次。
一直到黎明将至,他对她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
……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秦霜梨到了燕京。
这几日她没有特意赶路,所以走得慢极了。
“小姐,我们到了。”
她们该住哪里呢?
这里,没有她们的去处。
住客栈的话,人多眼杂。
“住城西那边的屋子。”
绿竹这才想起来,小姐在京城有屋子。
这还是夫人给小姐留下的嫁妆。
一行四人搬进了一个三进的屋子,秦霜梨的心终于定下来了。
“莽戎。”
她有事找他。
绿竹收拾房间去了,小姐的床一定要软。
“去查查京城各世家府中有无襁褓婴孩?”
“若有,统统查清楚。”
她的小糯米,或许就在这些府中。
女子向来不值钱,对于世人来说,女子更是低贱。
女子甚至都会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会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沾沾自喜。
儿子,在这个世上太值钱了。
有些后宅女子生不出儿子,便会想法子从外面买一个。
秦霜梨怕自己的孩子会被辗转卖很多次。
自己的孩子,自己带着更放心。
“小姐去睡一会?”
绿竹将房间清理干净之后,忙抱过孩子,她劝人去休息。
“好。”
秦霜梨确实很累了。
她一沾床,就睡着了。
……
另一边的解洄州刚接了一道圣旨,他必须下江南一趟了。
江南河道坍塌,他身为太子,必须出京去解决这一件事。
河道再不修好,日后可能会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可,他的孩子怎么办呢?
孩子没有亲娘在身边已是疾苦,若连他都丢下他,就更可怜了。
解洄州几乎没有犹豫,他决定了。
罢了,带着孩子一起出京。
一起去也好,他们一起去找阿梨。
等找到阿梨,他倒要问问,她为何要将孩子弃了!
她实属歹毒!
解洄州气呼呼的想,阿梨可不就是歹毒?
歹毒到好几个月了都没有让他见到她一次。
“哼。”
男人轻哼,他的眼尾又猩红了一片。
他就不该想起阿梨。
每每一想到她,他就总能流泪。
男人流什么泪?
他才不流泪!
他以后才不要为了阿梨流半滴眼泪。
“将孩子的东西收拾好。”
此行去江南,大概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了。
“再找个奶娘。”
从韩府将孩子抱回来之后,解洄州都亲力亲为照顾孩子。
可现在不行了,路上多有不便,羊奶很难买到。
希望这个兔崽子到时候少给他添麻烦。
“是。”
磐石立即去找。
很快,他就寻到了。
这一日,三月十五,是下江南的好时候。
解洄州带着孩子坐上了马车。
他归心似箭。
这次,他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阿梨了吗?
一定能的,对不对?
阿梨一定就在江南。
他已经认真思考过了。
之前阿梨总是往南走,南边也只有苏杭最适合居住。
他猜,阿梨一定在苏杭。
这次,他就去碰碰运气。
他不许阿梨抛夫弃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马车一动,孩子就哭了。
这一次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
解洄州眉头紧皱,他根本就不知道孩子怎么了!
“别哭别哭。”
“爹带你去江南,你阿娘就在那。”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爹一定让她付出代价。”
抛夫弃子,一定要死。
不死也行,那就吃下他的蛊虫,以后只爱他一个人!
解洄州心跳加速,他的眼中满是阴险。
另一边刚刚睡醒的秦霜梨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骂她?
“小姐的肚子饿不饿?”
绿竹听见动静忙走了进来,她手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蟹黄粥。
“饿。”
秦霜梨轻揉鼻子,确实饿了。
“孩子醒了吗?”
她只有一个孩子了,当然要上点心。
“小小姐还在睡觉呢!”
绿竹将粥递给她。
小姐都瘦了,这次安定下来,一定要将之前掉了的肉补回来。
秦霜梨听完才放心的吃了起来。
“莽戎回来了吗?”
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没。”
小姐有什么要事吗?
“若他回来,让他来找我。”
她要吩咐莽戎去盯着解洄州。
她必须知道解洄州的行踪,这样才能更好躲开她。
然而,让秦霜梨没想到的是,解洄州竟然不在京城。
他离京了!
“属下打听到,太子去了江南。”
“江南河道坍塌,太子乃圣上钦此主事人。”
等修完河道,太子应该就回来了。
秦霜梨听完这个消息,有些庆幸。
所以,她这一两个月,大概率不会碰见解洄州了。
太好了,连老天都在帮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有些不安定。
河道坍塌,解洄州去江南,会有危险吗?
“小姐?”
绿竹连叫了她好几声,却发现她还在失神。
她不禁碰了碰人的胳膊,却将秦霜梨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她回神,眼中还带着茫然。
“小姐在想什么?”
绿竹好奇的问,小姐刚刚想得太入神了,还眉头紧锁。
小姐在担心什么呢?
“没什么。”
秦霜梨摇头,她将脑中的一切摒弃。
她想太多了,河道坍塌,关她什么事情?
解洄州若有危险,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她不再多想。
三月十八是解洄州离开燕京的第四天,他到了平阳城。
“停。”
解洄州叫停了马车。
“去看看有没有羊奶。”
这孩子嘴挑,吃惯了一样东西之后,再吃别的就会闹。
奶娘根本就没用。
这四天,全靠磐石之前储存的羊奶度日。
“属下立即去找。”
磐石立刻去了集市。
解洄州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他安静的等着。
离燕京越远,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他潜意识觉得,只要离开了燕京,他就快见到阿梨了。
真好。
解洄州不禁又将自己的蛊虫拿出来看了看。
这么多时日了,他的蛊虫还活得好好的。
“阿梨。”
希望这东西真的能让阿梨喜欢上他。
然后,她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转眼到了三月底。
解洄州紧赶慢赶,他终于到了江南地带——崇州。
孩子看起来又长大了一圈,白白嫩嫩的。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崇州知府早就等候在城门口了。
解洄州将帘子撩开一点,一脸平淡,看不出喜怒。
知府大人久久没等到回应,心中不免有些不开心,他在这崇州,他就是最大,相当于这里的土皇帝,他还是第一次吃瘪。
不过,他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太子殿下想必也累了?老臣早已备好了晚膳,还请太子殿下赏脸?”
知府大人拱手道,解洄州这才“嗯”了一声。
当然, 他不是为了晚膳。
他只是为了兔崽子的羊奶。
“孤要些羊奶,可有?”
等到了知府后,解洄州才问。
“自是有的。”
“还请殿下稍等。”
知府大人忙让下人去准备,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解洄州怀中的孩子。
太子殿下的孩子?
那岂不是小皇孙?
不对!
太子殿下哪里有孩子?
可这孩子……
解洄州将孩子带出燕京,他从来不想遮掩什么,随便人猜测。
他的儿子,何须躲躲藏藏?
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有的是手段护住孩子就是。
晚膳过后,在知府大人的一阵请求下,解洄州要了一个偏僻院子住下了。
这么晚了,孩子需要休息,他在这,也没有什么房子。
故而,留在知府,是最好的选择。
“你娘亲会在崇州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开始想阿梨了。
孩子已经睡着了,可他还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