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安帮腔:“就是!我早就知道老大只是鸭子死了嘴还硬,他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那张嘴了!”
“……”李为死亡眼神。
赵西安连忙改口:“我是说老大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怕你出事……”
周以检查了充气皮艇,想出一个办法:“这样吧师哥,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我们就用绳子拴住皮艇的两端,再站在对岸拉着绳子,只要发现不对劲就把欧阳拉回来!”
赵西安海豹式鼓掌:“这敢情好!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们就再在欧阳脖子上拴一根绳,这样就算他落水了我们也能及时把他滴溜上来!”
“……”欧阳露出痛苦面具:“我犯法了?要这么对我?还拴我脖子上?我是狗啊要你遛?还是你们把我当鱼放江里钓?你们把我当个人吧!我冒险去捞尸体你们还要给我上绞刑!到时候我掉水里没淹死也被你们勒死了!呃——”
就连李为也被欧阳声情并茂的控诉逗笑,周以无情补刀:“行行行,那拴腰上,我们把你当风筝放!”
欧阳假笑着鼓掌:“周以真有你的啊!太周到了!谢谢啊!”
周以笑够了,把从皮艇里找到的东西递给欧阳:“别怕,放心去吧,这还有一件救生衣!刚才我是看气氛太压抑了跟你开玩笑缓和一下,怕你紧张,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曼曼还不得杀了我?是吧大舅哥?你也不希望看到你妹妹谋杀亲夫吧?所以记得万事小心再小心,你要是出个意外就是一尸两命!”
李为:???
赵西安:?!!
欧阳:“啊?这不对了吧?!”
周以:“还有一条是我的命。”
准备就绪后,欧阳踏上皮艇,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那时顺着江水漂走被人救上来后回家吃饭的青年现在吃完饭回来了。
“记吃不记打,记好不记坏”的青年这次带来了更稳妥、吸力更强的打捞装备,看到欧阳也升级了皮艇设备,说什么都要跟上去“将功补过”,大显身手。
虽然青年会游泳,比他强,真出了事存活的概率也比他大得多,可欧阳还是把唯一的救生衣给青年穿上。
两人坐上平稳的皮艇,一左一右用桨再次往江中央划。
到了地方后,欧阳凭着记忆里的位置把磁铁慢慢放下水。
赵西安一个人站在岸边拉着绳子,对岸是李为和周以,两边都努力通过绳子保持着皮艇的平衡和稳定,只可惜努力了半天,欧阳只钓上来一些破铜烂铁。
看着欧阳再一次“空军”,青年沮丧地唉声叹气。
欧阳:“我记得就是在这里的……怎么钓不到了?”
青年无语:“哥,你是楚国人吗?”
“不是啊,什么意思?”
“那你刻什么舟求什么剑!”青年像看个智障一样看着欧阳:“再重的东西在水里都有浮力,多多少少都会顺着水流漂动,你原地不动是想验证一下人能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的理论吗?”
青年的话如雷贯耳,欧阳心想:人头和尸体都不算太沉重的东西,第一次他感觉到水底下有个很大很重的东西在拽他,甚至能把他从船上拽到水里,可能是因为尸体当时被牢牢卡在江底,上面被更大的东西掩盖住了,所以他才拉不动,所以打捞工人们打捞了那么长时间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欧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出车祸掉进江里后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五名年轻人肯定还在这条江里的某一处!
而他们大概率已经全部身亡。
就算找到他们,找到的也只是他们的尸体,还是被泡在江水里整整五天的尸体……
就算这个时候江底里还没有太多会吃腐肉的生物,可是单就“巨人观”这一项就够欧阳喝一壶的了。
欧阳忽然又紧张起来,他害怕待会儿钓上来的东西太过吓人,他会接受不了。
这条江江面那么宽,水那么深,水底下到底有些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被钓上来的是什么也无法预料,在磁铁盘出水的那一瞬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种未知的恐惧就像在开恐怖盲盒一样,每分每秒都在担惊受怕。
有的人害怕电梯,因为他们不知道电梯门打开后会看见什么……
有的人害怕房间里的衣柜留着一条缝,因为他们不确定衣柜里面是不是正藏着一个人……
有的人害怕水,害怕大海和一切深渊,学术研究上把这种恐惧心理称为“深海恐惧症”。
患有这种恐惧症的人总是幻想着深海里有什么未知的生物会忽然冲出来伤害自己。
归根究底,这种恐惧还是来源于未知和不确定性。
世界上有一种酷刑叫作“水滴刑”,行刑的过程枯燥乏味,就是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会滴水的设备一直往犯人脸上或者其他身体部位滴水。
没经历过的人会觉得可笑,水滴那么轻,滴在身上又不会痛,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往往经历这种刑罚的犯人都撑不过去,最后要么发疯,要么自我了断。
“水滴刑”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你清楚的知道那滴水会落下来,可是不确定那滴水到底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犯人就在漫长的等待里每分每秒都经受着无穷的紧张和未知恐惧的折磨,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像那些水滴一样慢慢流逝……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欧阳看着皮艇下面漆黑的江水,一眼望不到底,也看不到水底下有什么……
他的眼前开始发花,头晕想吐,他像是也患上了“深海恐惧症”和“巨物恐惧症”,总幻想着这黑压压的水下面藏着什么巨大的未知生物。
两人乘坐的这艘皮艇也许还没有那生物的一只眼睛大!而那怪物此时就在皮艇下面!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有可能掀翻皮艇,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们拖下深渊……
“呕~”欧阳已经恐惧到产生生理反应了,感觉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咬钩”的青年正慢慢往上收绳子。
“哥,你怎么了?不至于吧吓成这样?你不是个警察吗?警察不是应该什么都不怕吗?”
是啊,警察应该什么都不怕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欧阳怕的东西越来越多。
刚开始的时候怕他妈妈,后来害怕血,再后来一直到现在害怕李为……
他觉得自己好失败,这一辈子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
正在思考“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的欧阳忽然听见身旁的青年传来一声惊呼:
“上货了哥!这次绝对有戏!我感觉那家伙个头还不小,是个大货!快捞上来看看是什么?!”
完了,是水底下那头巨大的怪物……
这是欧阳的第一反应,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虽然颐江市不可能存在什么未知的史前生物,可是这条江里刚发生过车祸,五条人命就葬身其中,没钓到则已,一旦钓到那就是……
欧阳倒是无所谓,他是警察,基本操守迫使他虽然害怕但求之不得,但关键是现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孩子!
所以欧阳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抢绳子,担心把东西拉上来后吓到青年:“别拉了,你退后!捂住眼睛别看!”
青年不知好歹的跟欧阳抢:“干什么?!好不容易上货了,你想吃独食啊?没门儿!”
争抢中,江上起风了。
仅靠两条绳子维持平衡的皮艇在风力和水流的双重作用力下像头发了疯的牦牛一个劲的往下游冲!
两边岸上的赵西安和李为周以被一股强大的阻力往江里拖,周以新买的皮鞋刹车制动不太好,踩在水泥地上被拖得嘎吱作响,皮鞋底都快磨平了,前头的李为就差一步就要被拖进江里去!
“不行了!师哥!我鞋底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周以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拽着绳子往后拉,光滑的鞋底原地走了一段“太空步”:“放手吧!我们赶去下游接他们!那皮艇那么大,不会翻船的!”
“那要是翻船了怎么办?!欧阳不会游泳!”
“有保险!”
周以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李为的一只脚已经悬在半空中了。
“放手吧师哥!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被拉下水!”
李为看向对面一个人苦苦支撑的赵西安,他把绳子紧紧缠在腰上,像拔河似的咬紧牙关,整个人往后倒,都快贴到了地面上……
李为知道自己和赵西安都坚持不了多久了,人的体力和力气毕竟有限,在大自然面前就像螳臂挡车。
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人搭上三个人吗?
那如果是为了两个人搭上三个人,这样值得了吗?
正当李为纠结时,从高架桥洞里刮过来的穿堂风形成一股巨大的合力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地把皮艇往下推去,强大的惯性把绳两端的人都拽倒在地上,甚至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路。
处在力量中心的皮艇快速往下游漂,两边岸上已经失去支撑点的三人也被绳子带着往江水里拖。
眼看着李为就要二次落水,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活生生又把李为和已经入水的绳子往岸上拽了回来!
李为回头一看,是老吴,他带着徒弟们来帮忙了!
对岸的绳子也被一群民警接过,筋疲力尽的赵西安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与此同时,冒着翻船的危险坚持把吸盘拉上来的两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堆废铁。
欧阳和青年在那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欧阳甚至想剪断两端的绳子,就这样随着皮艇漂流,漂到天涯海角,不想再面对李为,太丢人了。
他口口声声向李为保证一定能钓到东西,求李为再给他一次机会。
李为给他机会了,甚至还不顾自身安全的陪他一起疯,为他不自量力的冒险买单,可是结果呢?他费尽心力钓上来的东西是一堆又一堆毫无破案价值的废铁。
欧阳颓唐地瘫在皮艇里,小青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沮丧了几秒钟又恢复了乐观。
他像捡垃圾似的刨着那些钓上来的破铜烂铁,笑着安慰欧阳:“哥,你别灰心,干我们这行的哪有百发百中的?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总会有收获的!再说你看我们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们捞上来这么多铁!拿去卖钱也够我们买两瓶饮料喝了!”
欧阳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哎,不止!”青年又在一堆垃圾里淘到了什么东西,兴奋地拿给欧阳看:“这下发达了!不只能买两瓶饮料,我们还能多加两根烤肠!”
欧阳无语地白了眼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一根烤肠都能高兴成这样?
可是下一秒,欧阳猛地愣住。
青年手里的东西不是废铁!
是一只耳环!
“快!把东西拿给我看看!”欧阳抢过那只耳环仔细检查。
青年也凑了上来:“哥,这只耳环值钱吗?加个卤蛋问题大不大?”
欧阳摇了摇头,神情凝重:“这不是耳环……”
“是舌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