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军师给的婚姻可行性分析报告
作者:枫火佳人   看我八零年代的平行人生最新章节     
    婚姻可行性、分析、报告。他在肚子里笑翻了:这就是春生的冯式幽默!
    他当时正忙,这报告要得等闲了细看,用以娱乐精神,放松身心,于是他放在了抽屉里,却一直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他耸耸肩,他的婚姻别人怎么能分析呢?他对着那“报告”扫了一眼,前面是对于婚姻的重要性、社会意义、人生意义的阐述,中间是重点部分,一看,还分标题,还有abc,
    他看了看,春生在报告里把那份婚姻的结局分成三大类,五小类,他挑标题看:
    第一种,她是您的爱人(也就是您爱的人)。
    a完美结果——她也同时爱上了您,您们相爱了,完美收获爱情的甜蜜。
    b更完美结果——她没有同时爱上您,您展开追求,追到了。您不但收获了爱情,还体验了做为男人的成就感。
    c不好的结果——她没有爱上您,您展开追求,但没有追到,还可能被厌恶。您生出来的情感无处放置,体验到了一个男人的失落感。
    谏:感情之事,覆水难收,想让地上水少的办法只有一个:停止再泼,等待蒸发。所以,明智的,壮士断腕。钟情的,纠葛一生。
    第二种:她是您的妻子。
    您们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您和她都认同婚姻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观念。这也是现在大多数家庭的现状,不谈爱情,只谈亲情,它有三部曲:结婚、养子、老死。
    好处是:对于您除去婚姻以外的生活,您所订的十八条条款充分地保障了您的权利。
    坏处是:单方面的长久付出究竟能坚持多久?
    谏:善待。即使让她永远的单方面付出,也要让她感到值得。男人的情很慷慨,是一份成熟的瓜果,分成几份,每一份都是甜的;女人的情很高贵,像一块稀有的玉石,磨切掉一块就少一块。女人的心要是伤了,就可以随意在天使与魔鬼之间切换。家是一个成功男人的后方,家庭关系的失衡将导致后院起火殃及前院。
    第三种:她是您的负担。
    她爱上了您,但您不爱她。她要忠情,您要自由,她不再能接受您的十八个条款,于是她的爱成了您的感情负担。您既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又无法轻易结束这种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想要结束,您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可能是金钱,可能是时间,也可能是无限的精力。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忠谏:婚前慎之又慎。婚后妥善经营。
    负担?他撇撇嘴,随手把纸扔进纸篓,春生还不知道他娶的根本就不是当时让他写那些的姑娘呢!现在她就是个小魔鬼他也已经把她娶回来了,没法再慎了。至于情债,他才不会爱上她呢,也决不会让她爱上他。妥善经营?对于那么个小丫头,他还掌控不了全局吗!
    他看看小康的资料,这个他倒愿意和他聊聊。
    健康,他和他弟弟。血脉相连,连名字都相连的人,如今却分隔成遥不可及的两个世界。甚至她都不知道阿康的存在。不是想隐瞒,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结婚太匆忙。又太不熟悉。简单说:还没到那份儿。
    定下婚期之后,他匆匆地注册了小康,即使这样,执照也是用了近一个月才办好。其实现在很多饭馆根本就不办营业执照,管的不严,国家又鼓励经营,弄个店面,挂两个幌,一挂鞭炮就开业了。民不举,官不究,也没人查。可他就是想办,似乎想要寻找某种合法的依托,也似乎想要在一种莫名的焦虑中努力的为他最惦念的那个人牵一条和这个世界相连的线,留一条等他回来的路。而在来来回回的跑关系递材料中,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不用多久,他就能再见到他,拥抱他,甚至亲吻他俊秀的前额,他和他相似的眉眼……
    小康是用二凤的名字办的,嫁出去的女儿,牵连不上。他留的这条路必须得能握在手里,又能随时剥离。
    冯春生进了房间,借侧身关门的当儿又把桌子后面的人看了一遍:气色很好,有点疲惫,神情——
    “健哥。”
    “坐吧,春生。”他示意。
    冯春生扫了一眼桌上的小康资料,心中了然,一面落座一面把伟健又看了一遍:戴了婚戒的左手腕上多了一块表,不是原来那块了。粉蓝色领带,明亮而不喧哗。眼睛很亮,刚刚的一丝落寞与伤感已隐于无形。
    伟健就知道那人准会这样看他,可能再老成的少年也是好奇的吧,尤其是打了那样一份“征婚启示”后。但良好的修养又让他不能探询,所以就用自己的方式从一切细节里寻找答案,不遗丝毫,他有这本事。刚才一帮子人笑闹,就他不说话,稍在一边安静得出奇,所有人的反应他尽收眼底。他微微低头,给他时间,几秒钟后,言归正传:“我刚刚看了一下财务报表,我不在这些天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没什么特别的,我做了一份台账和报告,营业额是截止到昨晚的,小宇正在打印,一会就会送过来请您过目。”那人也转为一丝不苟专业简达的状态:“不知道您今天会来。”
    如果知道会昨晚就做好的。他笑了笑:“小康那边怎么样?”
    “装修结束了,部分工作人员已到位,领班和采买是从庄园调过去的。厨师按您说的,找了一位老师傅。以前在大饭店干过,文革时期受过苦,在工厂做了十多年大锅饭,他很愿意出来,但我没有说死,这两天试营业,我请他过来帮忙,大家对菜品反应还不错,您有时间可以去试一下菜,再定。”
    “好。”菜品重要,人品更重要,他要稳,稳到可以做成老字号,稳到可以用味觉漠视时光。
    “陈师傅很爱厨师这一行,也有他的拿手菜,用他的话说,荒了十多年,手更痒。我觉得喜欢是发展的原动力,他应该能越做越好,但建立口碑,做成那一区域内的餐饮名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嗯,我有个想法,春生,你觉不觉得我们南方的菜品有点单调?”
    那人目光扫过他的脸,“您的意思是——不做南方菜?”对应的“北方菜”呼之欲出。
    “也不是。我想试试引一点新的东西进来,我们这边的饭店以淮扬菜和浙菜为主,都是鲜甜口味,突出精美的烹饪技艺,也符合大家的习惯。但另一方面,很多人没有出过远门,甚至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自己这一省之地,更没有机会尝到天下美食,虽然人的口味习惯对家乡菜有极大的偏重,但尝鲜与突破也是人心最大的向往。川湘菜由于重辣在这边的接受度一直不太好,鲁菜重油重盐,也不温不火,这两个菜系大多是外地人喜欢,本地人偶尔光顾。现在生活变好,人都在求新求变,我们的食不厌精,怎么说呢,有点缺少活力,就是——很按部就班,也不是,就是——不够新,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对面的人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出新菜的速度和新意赶不上人追求变化的心。人被禁锢久了,一朝开放,他们的猎奇心理和自我补偿心理会空前高涨,必须有超越传统的、陈旧的新东西来满足他们这样的心理。”
    “对,就是这个意思。”伟健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你发现没有,八大菜系里没有东北菜?我一直把北方全部归为鲁菜,但上次我去东北,肖成业请我吃了一顿涮羊肉,冻羊肉用刨子刨成薄如蝉翼的卷,炭炉铜锅,飞龙吊的底汤,蘸上独特的芝麻酱小料,完全没有羊膻味,鲜美异常。据说这吃法来自旗人,兴于满清皇家,北京十分盛行。只是后来……各种运动,加上自然灾害,老百姓一穷二白,买肉买菜都要凭票,这种一顿饭要好几斤肉的吃法就销声匿迹了。只是这一两年,日子好了些,饭店里才又有了。”
    一顿好几斤肉,的确一般人都吃不起,吃法果真豪放,“你们这样吃一顿花了多少钱?”
    “我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大概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有点贵。但还能接受。”春生道,“本来饭店也不是面对工薪阶层日常消费的。”他沉吟了一下,“您想做这个?用小康?”
    伟健摇头,小康不能试错。“用庄园试。”
    “也好。现在买肉虽然容易了,但国营的牛羊肉还是只对清真供应,而清真馆做的牛羊肉,一般汉族人又接受不了,这应该是一个卖点。”
    “不止这样,我还想把这种吃法改良一下,加入我们南方的元素,形成另一个风格。”
    “哦?”
    “你知道‘鲜’怎么写吗?”
    春生略微一忖:“您想——海鲜吊底?或者——用羊汤里涮鱼片?”
    伟健笑起来:“你比我反应的快啊!老肖说这种涮肉的底汤原本是海鲜,一来东北远海,二来我没吃过飞龙,所以他才要的这种飞龙汤。他说那边的海鲜汤不好吃,里面就有几只干的小蛤蜊小螃蟹,两只小鱼加两只小虾,还有一小撮紫菜,一点点裙带菜碎。老肖还专门让老板拿了一份给我看,小螃蟹就指甲盖大。”他看了一下他的大拇指甲,把那点东西叫海鲜真的太寒碜了。“就用这东西煮一锅水,叫海鲜锅底,比白水涮肉好不了多少。肖成业说其实主要还是肉和蘸料好吃。我想我们这边海鲜河鲜多的是,如果用这种方法,配那种蘸料,肯定好吃。”
    春生便抬头看他一眼:“您把人家的配方偷来了?”
    伟健大笑,看看这揶揄又喜欢的眼神,谁要说春生只会一本正经他真和他急,“是要来的。”他笑,“也是东北人实在,我这口音一听就是南方的,肖成业介绍我是南方来的‘老客’,就是去买木材的生意人,爱上这口了,想回家之后也能自己做着吃。那哥们可能觉得我就算回家开饭店也影响不到他,就给了。回头我给他寄一箱海鲜干货去。他如果需要,以后也可以帮他买,肯定比他买的好。”
    春生便推了推眼镜,觉得肯定不止如此,果真:
    “如果以后真做起来了,羊肉我能解决,飞龙汤我可搞不了。这样我给他供应海鲜,他给我供应山珍,互惠共赢。”
    春生:……
    行吧,你去相亲,顺便吃个饭,然后学了个秘方,还把供应链都搭好了。也不知道你结个婚都干了点啥。对,引进了东北菜!
    “那——,您准备把羊汤涮鱼片叫什么名字呢?”
    “八鲜鱼锅怎么样?”
    “干脆叫八仙过海吧!”
    “也好,听着就霸气,还吉利!让后厨好好研究一下,要对得起这个名字才行。”
    “好。那小康那边我帮您约明天试菜?”
    “行。”伟健点头,微微出神:“以前没想到这么做,是我忽略了。”叹口气,“总想着多存点钱。可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了实体才是事业啊。是我想短了。”
    “现在也不晚。”春生伸手帮他续了杯茶,“前几年形势也不如现在,多点经营未必好。”
    伟健拍拍他,“以后多放些精力到那边,帮我好好看着。”春生低头答是。“希望到时候总有东西能是他的。”他轻声叹息:“希望……”他停下来,希望总是好的,但,也只是希望而已。他看着桌上的文件袋,十年之后,该是多厚?“也不知道到时候——什么样。”
    “大哥——”
    “算了,我尽心,剩下的听天命吧。”他靠回椅子,现在除了这个,他也真不知道还能对自己说什么:“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过几年再说吧。”春生轻声道,“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早,不要给他太遥远的盼望,任何盼望都不能维持太久的时间,它不比信念。”
    “不给,怕他失望,给了,太过遥不可及。”他看着桌上的资料:“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什么了,春生。对于一个没有信念,什么都不要了的人,我能给什么?”
    春生不说话,屋子里出现了一个很长的沉默,小康,让人无语的隐痛。
    “别多想了,大哥。”良久之后,春生说:“相信时间是流逝也是成长。十年之后,小康会成熟。”
    对,成熟,会有甘甜的味道,不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