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皇宫。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群臣,脸色阴晴不定。
“陛下啊,宁王殿下实在是太胡闹了,他竟然直接掠夺民财,他代表的是朝廷的形象,这是要毁了我大明的根基啊,还请陛下明察。”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理寺卿面色严肃,开口劝道:“宁王不能留在荆州了,必须返回封地,越快越好!”
“陛下,您过分偏爱宁王了,他是大明的藩王,是要护卫大明的。而皇长孙才是大明的未来,您应该把荆襄两地全交给皇长孙处理。”
群臣们议论纷纷,矛头直指朱权。
大理寺卿最为愤怒,他姓孟,和荆州的孟家乃是同宗,如今朱权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家,还想让他家捐献钱粮,这岂能忍受?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朱元璋看起来面色十分平静,他摇着头道:“朱权的手段虽然急了些,但是也能理解……毕竟他想尽快处理民变一事,诸位别放在心上!”
“再怎么说,朱权也是大明皇子……”
群臣们看起来十分愤怒,这几日接连的上奏,列举了朱权的种种恶劣行径。可是一向勤政的朱元璋此次没有回应,一律留中不发,让他们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他们很无奈,只能当面上奏,朱元璋看起来很犹豫,似乎想放弃朱权,但是又很看重亲情。
他们觉得打倒朱权的机会来了!
朱元璋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只要他们再说些朱权的坏话,或许朱元璋就能改变心意,狠狠训斥朱权,给荆州的士绅一个说法。
于是他们加大火力!
朱元璋再次劝道:“此事容咱考虑考虑,你们先退下吧……唉,你们设身处地的想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过错,就忍心斥责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宁王的过错,为什么要让别人承担后果?倘若荆州之事继续恶化,百姓闹事,士绅厌恶朝廷,难保不会继续恶化?”
“咱说了,让咱好好考虑考虑,你们听不懂人话吗?”朱元璋一拍桌子,恶狠狠的骂道。
群臣们急忙低下了头,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朱元璋面前放肆。
等群臣离开后,蒋瓛走上前来,行礼缓声道:“陛下,要让臣去查查这些官员吗?他们肯定和荆州士绅有利益关系……”
或许只有蒋瓛才知道,朱权在朱元璋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群臣们以为,只要他们联合在一起,天平就会朝他们这一方倾斜。
可是他们不明白,就算把他们绑到一块,也比不上宁王的一根毛。
宁王的对手,只有朱允炆一人。
朱元璋眯着眼睛摇头,道:“不必了。”
蒋瓛愕然道:“陛下,您要是不阻止,恐怕群臣们还会联合起来,一同向您上奏,恐怕对宁王的名声不利啊!”
朱元璋闻言,不屑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怎么钓鱼吗?”
“不知。”
“钓鱼要有耐心,一开始,上钩的都是小鱼,而大鱼则会观望。所以要沉下心,一直等待时机,等到大鱼放松警惕,然后咬钩上当,明白了吗?”
蒋瓛瞳孔骤然一缩。
姜还是老的辣。
朱元璋这一生看起来,运气非常好,二十五岁投身郭子仪,结果郭子仪三年后去世,朱元璋成了实际领导者。
紧接着,刘福通率军一路北伐,就像是一支利剑,一路冲杀到草原大漠。所以朱元璋面对的,只不过是大元的残兵败将。
可是!
朱元璋的敌人并不弱,陈友谅起兵后几乎没有败仗,张士诚也能硬抗元朝的几十万大军围攻,可是在面对朱元璋的时候,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因为朱元璋太会把握时机了,他总是能抓住对手的弱点,从而一击必杀。所以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超级的幸运儿。
“官员们上奏也好,能让咱看清楚,到底有多少官员反对朱权……蒋瓛,若是有人联系你,你就说咱私下对朱权非常不满!”
蒋瓛愕然问道:“陛下,臣也要做内应?”
“对,你做内应的威力更大,能炸死一大片!”
蒋瓛忍不住苦笑道:“陛下,您这哪是钓鱼啊,这分明是要往鱼嘴里塞食啊……天下的官员谁不知道,臣就是陛下的嘴替啊!”
“无碍,咱并非要处死他们,到时候会警告这些官员。”
“好吧。”蒋瓛叹了口气,劝道:“其实宁王在荆州的作所作为,确实把士绅们得罪狠了……”
“得罪他们怎么了?没把他们杀了,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已经发生民变了,他们还想着囤粮,他们眼中可有什么仁义道德?!”
朱元璋很不满,说道:“凡是士绅反对的,咱就要拥护;凡是士绅拥护的,咱就坚决反对!”
蒋瓛苦笑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的陛下,内心是最讨厌地主士绅的。
“群臣们掀不起什么风浪,咱担心的,主要是这个家伙!”
朱元璋点了点奏章,眯着眼睛道:“蓝玉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本来是给标儿留的……现在标儿走了,蓝玉和允炆朱权都不亲近,咱不知道该怎么办。”
蒋瓛开口道:“据锦衣卫探查,蓝玉一共收留了上千义子,把这些义子安排到军中各处,牢牢把控着军权,不让别人染指。”
朱元璋嗤笑道:“咱岂能不知,咱派了好几次监军,可是全被蓝玉扣下了。这家伙又上了奏章,称大军没有军需,急需朝廷调拨物资。”
朱元璋脸色变得冷酷,眯眼道:“咱信任他,可他对得起咱的信任吗?妄图称王称霸?他一个淮西武将,有这个本事吗?”
“陛下想要怎么做?”
“下诏,命蓝玉速速回京!”
“倘若他不肯来呢?”
朱元璋十分平静的看了蒋瓛一眼,摇头道:“那就要发动全国的兵力了,筹措足够的粮草,咱要亲自出征,瞧瞧蓝玉这家伙有几斤几两。”
“孟家,你们该上缴粮食了!”万平安亲自带着衙役,前往士绅家中要粮。
孟家大门紧闭,根本没有动静。万平安恼了,大骂道:“孟家的人听着,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难道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再不开门,本官就要治你们的罪了!连孙家都缴纳了粮草,你们到底有几个胆子,竟然敢和朝廷作对,简直是不知死活!”
万平安在朱权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可是面对士绅时,他还是有资格重拳出击的。
不多时,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满脸赔笑道:“万大人啊,您多多包涵啊,我孟家正在筹措粮草,等筹措好了,就立马给府衙送过去!”
“筹措,筹措……都筹措多久了?难不成你们还想抵赖?”
“看您说的,好像粮食是大风刮来的一样。您再等几天啊,我们就快筹措好了!”
万平安大骂道:“放屁,孟海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管家不住的哈腰点头:“家主病倒在床上了,万大人还请见谅……唉,家主为了荆州的事情,也是操碎了心啊,您要不去其他士绅家里问问。”
管家说完这句话,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万平安格外的生气,可当他再次敲门,却始终得不到回应,他只能怒气冲冲的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