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云急切地环视一圈,在通过电梯到一层显然来不及了,越是紧急的时候,脑子里的思绪反而愈加镇定。
忽然,她双眼一亮,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过去。
机械的播报音跟在她的身后,“计时结束,启动自毁程序。”
确认不会发生二次爆炸后,章泽带着两队人在附近搜查,救护车和警车都到了现场,在化为废墟的实验室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这间实验楼是以医学协会的名义创办的,研究资金一部分是向上面申请的,一部分是协会自发拉拢的投资,而叶升就是其中一个投资人。
“爷。”
章泽忧心忡忡,除了地下室,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了,根本没有找到疑似苏小姐的人,“爆破方面的专家说地下室很危险,挖掘不当会有坍塌的……”
后面的话在江晏看过来时,咽了回去。
冷硬的脸庞笼在暗色中,看不出情绪,眼神冰冷的可怕,饶是章泽跟在江晏身边这么久,在任何一个任务中都没见过他这般表情,那是一种犹如死寂的骇然。
“挖。”
江晏冷冷地吐出一个音节。
没等章泽回答,他从旁边一个人手里抢过来一把铁铲,直接就往边上挖掘。
他给苏听云打了几个电话,他多希望她能接到电话然后说这只是一个玩笑,或许她根本就没来实验室,或许……
但他们在不远处发现了盛伟的尸体……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像从中间被撕成两半,痛伴随着血液,流转到五脏六腑,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痛苦,比训练任务中,受过的任何伤都要痛上百倍不止。
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见江晏的表情,章泽暗暗一叹,抿着唇,二话不多说,也顾不上什么专家建议了,跟着就挖了起来。
地面一片焦黑,因为爆炸的影响,附近的温度仍是很高。
汗水顺着眼睫落下,视线有些模糊,一铲子下去,泥土忽然陷了进去,这意味着下面有空间。
双眼里燃起一丝希望,江晏沙哑的声音溢出:“苏听云!”
另一个方向,苏听云使出全身力气挪开了头顶上的井盖,她看到头顶的星空差点流出两条宽面条泪来。
银环也是心有余悸:“算你命大,否则就要被活埋了。”
苏听云顾不得自己衣服上黏着的一股子怪味,翻身爬上来,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狼狈的模样恐怕比住在天桥底下的乞丐们还不如。
地下室果然除了电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紧急出口。
她记得叶升离开时的方向就是右边,千钧一发之际,她顺着右边的墙面,果然找到一扇隐秘的大门,门后面是一个斜坡向上的通道。
跑到一半,被苏听云吐槽为豆腐渣工程的斜坡从中间断掉,顶上的石块泥土跟着落下来,要不是管道同样被炸断了一截,她怕是真的要被活埋了。
“是不是有人叫我?”
苏听云缓了口气,听到一声细微的叫喊声。
她不由得站起身,前方拉起了警戒线,实验室残骸附近围着许多人,苏听云眨眨眼,顺着管道,她直接从路边上出来了。
趁没被发现,赶紧离开为妙。
苏听云刚挪了下脚步,那声音这次听的更加清晰。
她愣了愣,回头看去,隔着太远,她看不太清江晏的表情,但大致能看到个属于他的轮廓,那叫声应该不是错觉?
往口袋里一摸,手机好像掉在地下室了。
“苏听云——”
泥土下坍塌出一块小空间,江晏不敢在贸然用铁铲去挖,就这么跪在地上,用双手向下挖掘,同时一遍遍地叫喊着她的名字。
苏听云跑过警戒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赤红的眼,苍白干涸的唇瓣,那张禁欲冷峻的脸庞和这样的表情实在不搭,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冷不丁的刻在了她心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苏听云睁着眼,眼球忽觉有些干涩,她张了张嘴,舔了下唇瓣,嗓音同样干涩暗哑的不行,出声叫道:“江晏,我在这。”
江晏表情一顿,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下,缓缓抬眸看去。
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怕他认不出来,苏听云抬手抹了下脸,露出一口白牙,“我是从……”
话没说完,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一只大掌紧紧地扣着她的腰,另一只环着她的后背,两只手掌缓缓收紧,这个怀抱紧的快要让人喘不过气。
“苏听云。”
苏听云唔了声,感觉到他微不可察的颤抖,唇角抿了抿,抬手回抱回去,轻轻拍了下,“我在。”
章泽和二星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乖乖地让他抱了一会,半晌,苏听云难受地推开他,“唔,你要闷死我了。”
江晏没舍得松开手,只稍稍松了些手上的力度,他低头看过去,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帮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他的指腹上长了一层薄茧,拂过脸颊有些粗糙,苏听云蹙了下眉,抬眸看他一眼,心里不由打起了鼓,她试探地说:“盛伟死了。”
“嗯。”
江晏脸色不变,随口应了句,专注地把她脸上擦干净,露出白皙干净的小脸,仿佛所有事都不及这件事来的重要。
苏听云默了秒,继续道:“地下室在进行人体试验,那些研究员,她们都知情,只要盘问的话,说不定……”
江晏看着她没说话,手背覆在她额头上,眉心轻轻皱起,然后俯身靠过来,以额头试探了下她的温度。
这下,苏听云说着的话骤然一停。
不由睁大了眼睛,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尖贴着鼻尖,唇瓣……差那么一丢丢就贴在一块了。
苏听云听到自己的心跳,愣了几秒,然后看到江晏嘴唇轻轻一动,她倏地闭上眼,听到他声音响起,“你发烧了。”
“……”
她什么都没想!
眼睫一颤,眼睛刚要睁开,一个柔软的触感印上了她微启的唇,随之而来的,还有温热的粗重的呼吸。
江晏眯着深邃的眸子,看向苏听云。
面色较之以往更无血色,肩膀不自然的垂着,一条手臂俨然是脱臼了,脏的看不出原貌的衣服染上了各种血污和泥土。
“你小命不想要了?”
苏听云眨眨眼,心有余悸地点头:“想要。”
江晏又是愤怒又是心疼,之前撕心裂肺的痛楚好似仍残留着余韵,一股股情绪四处流窜,如同压抑不住的火山,但在见到苏听云的那一刻,全都归于了平静。
他抿紧嘴唇,“去医院。”
“不去。”
她对医院本能的抗拒。
强硬的说完,苏听云瞟了眼江晏的脸色,然后放软语气道:“我就是有点发烧,至于这里,你帮我装回来就行。”
只是脱臼,又不是骨折了,要是她有第三只手,自己就能装回去了。
江晏盯着她看了会,抬手揉了下她的发丝,耐着性子道:“听话,去医院拍个片子。”
那语气就像是对待耍性子不去医院的小孩。
“我真的只是脱臼。”
苏听云皱眉,根本不用拍片子好吗?
她的性格一贯如此,认定的事情就顽固的不行,要把她强制带去医院的方法很多,但他念头闪过,最终放弃。
江晏缓缓抬起她的手臂,“忍着点。”
仔细摸索着骨头的位置,要是处理的不好,很容易形成习惯性脱臼,在执行任务期间,这种伤根本不算什么,江晏脸上没表情,不过微皱的眉心泄露了他的紧张。
“嗯。”
苏听云点头。
她不太好受,在地下室时她接触到两种不同的蛇毒,血液里银环正在吞噬这两种蛇毒。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本该轻松些,可眼镜蛇毒兼备了神经毒素和血循环毒,暴虐凶猛。
“等下去我家。”
“嗯?”
怔愣之际,肩膀再次“咔嚓”一声脆响,痛的苏听云那个到口的“嗯”字直接变成了“啊”的痛呼声。
江晏安抚地拍了下她后背,“能动了吗?”
一阵痛过去,苏听云晃了下手臂,然后反应过来,“等等,为什么要去你家?”
“我家和医院,”江晏一张脸绷的紧紧的,不容置疑道:“你选一个。”
“这个时间……万一吵到伯母……”
“我爸妈去海岛度假了。”
苏听云惊呆:“……什么时候?”
“昨天。”
苏听云哑然。
只能是二选一的选择题,那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没有强制把她带去医院已经是江晏的退让了。
苏听云边走边说:“对了,我要不要去问个话什么的?”
江晏看她一眼,淡淡道:“有我亲自问话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