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夜卿安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夜卿安抬眸看向兰贵妃，却见兰贵妃脸上一丝讶异也无，只仍旧浅浅淡淡地笑着：“陛下糊涂了，墨栩今年都已经二十了。”
兰贵妃说着，目光亦是落在了十一的脸上，脸上的怀念毫不掩饰：“陛下也觉着，十一长得有些像墨栩小时候吗？”
“之前我第一次见着十一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十一的模样，与墨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夜卿安一愣，十一长得像浥墨栩？
难怪，难怪十一说，兰贵妃每次看他都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只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兰贵妃在看的，在怀念的人，就是浥墨栩吧？
浥云奎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的十一的身上，眉头蹙得极紧，他对浥墨栩，是真心实意地宠爱过寄予厚望过，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却也让浥墨栩成为了长在他心中的一根刺，拔掉会疼，不拔掉也会疼。
如今瞧见与浥墨栩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十一，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我倒是不曾听闻夜爱卿说起过，他女儿成亲了，倒是不知嫁得是何人？”浥云奎虽然心知肚明，却还是假装疑惑地问着。
夜卿安倒是坦坦荡荡：“回禀帝君，臣女不曾嫁人。”
“哦？”浥云奎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不曾嫁人？那这孩子……”
夜卿安笑了笑：“五年前，臣女因意外被贼人下了药污了清白，怀上了这孩子。虽然这孩子来的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只是到底也是一条命，我舍不得不要，就生了下来。”
“这么几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感情恐怕比寻常母子更亲密几分。虽意外而来，他如今却也已经是我的命。”
浥云奎点了点头，五年前……
五年前浥墨栩已经出了事，被他流放到了迁安。
他不放心，还放了不少人在迁安盯着，确保他一直安安分分的。
若是五年前，那这孩子，应当与浥墨栩并无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明明应该是没有什么联系的两个人，却能够长相如此相似？
浥云奎又看向了十一，仔仔细细将十一脸上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
细看之下，其实也并非是全然一样的。
眉眼是有些像的，可是十一的鼻子更精致一些，嘴唇也不太像……
十一的肤色，也不如浥墨栩小时候白皙。
发现的不同之处越是多，浥云奎心中倒是愈发放松，只是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那倒的确十分不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倒是做得极好，你的孩子，被你教养的不错。”
夜卿安笑着谢了恩，才又坐了回去。
兰贵妃微微眯了眯眼，只幽幽叹了口气：“每次瞧见十一，便让我想起墨栩，六年多了，也不知道墨栩如今怎么样了……”
浥云奎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只是念及今日是兰贵妃的生辰，只紧紧抿了抿唇：“迁安那边一直有消息传来，他在迁安没有缺衣断食，一切都好，你无需担忧。”
“一切都好……”兰贵妃咬了咬唇：“迁安是什么地方，臣妾还是知晓的，几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三个至尊者，十数个圣者，还有无数上古灵兽，尽数葬身于迁安。那一场大战，迁安被天火焚烧了近十年方灭……”
“只是天火灭后，迁安便成了一片焦土，寸草不生。便是后来将迁安作为流放之地，流放了一些重罪之人过去，在那里开垦了三十余年，也仍旧种不出任何东西。”
“这样的地方，我的墨栩，怎么会好？”
浥云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只冷哼了一声：“浥墨栩为何会被流放到迁安，兰贵妃可已经忘了？你忘了，可是朕却还是记得的。他犯下的罪，即便是时隔几年，朕想起来亦是觉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只是将他流放，已经是格外开恩。”
“你若是真的想要他好，那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你就当，从未生过那么一个儿子便可。且你还有浥安……”
兰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殿中十多人，却无一人敢作声。
“父君……”坐在首位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站起了身来：“父君息怒，母妃只是见着夜家小公子，所以一时有些情难自禁罢了……”
夜卿安抬眸看向那说话之人，心中暗自想着，这应该就是兰贵妃的另一个孩子睿王了吧？
叫浥安？
夜卿安的目光落在睿王脸上，兰贵妃与浥云奎都说，十一与浥墨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浥安，倒似乎与十一并不怎么像。
帝君抿了抿唇，又喝了一杯酒，便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扔：“行了，朕在这里，你们也拘束，朕就先走了，晚上再摆宴为贵妃祝贺生辰。”
说罢，便径直抬脚下了玉阶，身后那炉鼎连忙跟了上去。
等着帝君走出了宜和宫正殿，兰贵妃面色才一点点恢复。
许老夫人垂下眼，叹了口气：“大好的日子，娘娘也是，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
兰贵妃抿了抿唇，全然看不出方才的惊慌模样：“就是因为今日是大好的日子，才能提。”
“六年多了……”兰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深沉，抿了抿唇：“罢了，瞧着帝君的模样，只怕是再过一个六年，他也不会放过墨栩。”
“以后……我也不会再提了。”
许老夫人舒了口气，似是宽慰。
殿中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却只有夜卿安若有所思，兰贵妃说，以后再也不会提了。
他们都以为，是兰贵妃释怀了，不想再去争什么了。
唯有夜卿安看得分明，兰贵妃并非是释怀了，而是彻底失望了。
刚才兰贵妃眼中闪过的，分明是杀意。
若是徐默真的就是浥墨栩，此前徐默既然在这宜和宫都出现过了，兰贵妃不会不知道他在望京城。
既然知晓，那兰贵妃这决绝的态度，便有待深思了。
倒是有趣……
夜卿安勾了勾嘴角，若是徐默是浥墨栩，那这望京城，恐怕平静不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