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只稚默默跟在不远处,等到大家都各自回家了,才跟上钱依桐到女员工宿舍那边。
就看钱依桐在楼下踌躇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又缩了回来。
顾只稚正想怎么上前,就听到钱依桐已经开口了:“顾老师,你找我有事吗?”
!!!顾只稚一脸惊恐,看着已经朝自己走过来的钱依桐,还有些懵。
“你怎么知道我在的啊?”顾只稚不可思议问道。
钱依桐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顾只稚自认为跟的很隐秘啊,还有一种特工的既视感,结果没想到对方早就发现自己了。
一瞬间脸上的热气上窜到头顶,隐约可见的冒气~
钱依桐看着顾只稚有些惊慌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样的顾老师。
意识到顾只稚可能会烧过头,钱依桐想了想:“我刚刚准备上楼梯的时候,余光看到你了,没想到还真是。”
“哦哦,我是想找你说点事的。”顾只稚感觉自己好多了。
整个人明媚起来。
钱依桐的笑容更甚,好喜欢顾老师啊。
“顾老师,找我什么事啊?要不到我宿舍聊吧?”钱依桐眼里的欢喜藏不住。
想了想一直傻站在外面也不好,干脆邀请顾只稚到自己家里坐一会。
忽然又想到什么,神色暗了暗,连忙改口道:“顾老师,我们去散会步吧。”
顾只稚点点头,挽着钱依桐的手臂:“从京都那边过来这里,现在习惯吗?”
“一开始是有点不习惯的,不是生活上,是在研究方面,在这里更自由,这种自由,我很不习惯有些害怕和茫然。
可是渐渐的,我好像明白了,这种自由是为了让我们释放想象,不局限旧版的思维,拓展出更多不可能。”钱依桐眼里的光不是假的。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在这里工作。
“是的,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师傅和钟老先想要单独建立一个仅有年轻人的小组的原因。”顾只稚动了动唇。
“嗯。跟大家相处时间越久,熟悉了之后,反而在面对各种困难问题上思想的碰撞会产生出巨大的反应。
还有顾老师你,跟你学习的那段时间,是给我思想重新建构的一段时期。
我每天都在打破和建立新的框架,学习到了很多之前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你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老师。”钱依桐看着顾只稚眼神变得真诚又炙热。
不仅仅是研究上,更是学术道理上的一个标杆和偶像。
“我很荣幸能给你一些帮助,但所有事都是事在自己,你最该感谢的还是自己。”顾只稚可不是什么客套话。
很多事情,要是自己不愿意不去努力,东西送到你脑子里,该啥样还是啥样。
“顾老师,我很痛苦。”钱依桐忽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闭了闭眼睛开口说道。
“发生什么了?”顾只稚心里有些发颤,怎么会很痛苦呢?
“我爸是棉花厂的厂长,母亲是一个厂子里面的工人,我还有一个弟弟。最近两年厂子越来越不景气,厂子里都快发不起工资了,厂子里还有那么多工人,我爸爸压力很大。”钱依桐长出了一口气。
顾只稚握住了她的手,安抚着她的背。
“不着急,慢慢说。”顾只稚语气带着一点点哄人的意味。
“谢谢顾老师。我妈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人,她骨子里带着一些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很多时候她并不赞同我读书学习。
觉得一个女孩子就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尤其是我弟弟出生以后,家里经济紧张的时候,她一度不想让我读书。”钱依桐回想起之前的那些岁月,画面历历在目。
顾只稚没吭声,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走着。
“但是我爸爸却一直支持我读书,我爸爸顶着压力,我妈也不敢说什么,那段时间真的是一分钱掰成了两份用。”钱依桐不敢想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是她不苦,不后悔。
只是觉得辛苦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虽然母亲的抱怨声层出不穷,可是在生活上一点也不亏她半分。
她知道,母亲只是受以前的思想。
可母亲绝对是母爱战胜了思想的禁锢的,不然她也不能那么安安稳稳地读下去。
好不容易,自己有了一份好的工作,当一个人人艳羡的京都医院里面的医生。
可她却一声不响放弃了那份工作转而来了研究所,干一个不知道都能不能有产出的研究员。
“好不容易我读成出来了,他们盼着我在京都医院好好上班,但我却想要来研究所,他们都不太同意,我却固执己见。这段时间,我没跟他们有任何联系,除了给他们转账……”钱依桐话语变得有些轻描淡写。
可这话怎么又是三言两语就能表现出她承载的压力么?
顾只稚不敢想象,只觉得心疼。
“前几天,我妈妈过来找我了,她长了许多白发。”钱依桐再也忍不住哭了。
顾只稚抱住钱依桐,拍着她的背脊。
“她跟我说爸爸厂子很不景气,要想改变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跟另外一个大厂厂长的儿子结婚,这样他们能愿意给些单子,厂子也能熬过去。”钱依桐把困在心底的事情终于爆发说了出来。
听到这件事,顾只稚也是深呼吸一口气。
“那你的打算?”顾只稚忍住情绪。
“我不知道,我不想因为这个嫁人,而且我听说这个厂长家比较古板,是不允许家里的女人有工作的,嫁过去意味着我要离开研究所,我不愿意。”钱依桐摇着脑袋。
整个人情绪都因为这件事变得激动了起来。
嫁给谁对她来说并不太重要,只要人品过得去,一辈子相互扶持就够了。
但是要让她舍去她那么喜欢的工作,她不愿意。
她明明为了能得到这么喜欢的工作坚持了十几二十年的那么苦的日子。
“你跟叔叔阿姨有沟通过吗?”顾只稚安抚道。
钱依桐摇摇头,她只是说想思考一段时间。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拒绝吗?她真的还能这么自私吗?
明明爸爸为了自己已经辛苦了那么久,又是事关厂子的事情,关系到那么多个家庭。
她真的还能不管不顾的继续这份工作吗?
“桐桐。”一位妇女轻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