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误吃了老鼠药？
    那林舟为什么要拿工具箱里的手术刀？
    钱浩眼前猛地闪过林舟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身形晃了晃。
    所以林舟一早就看出了他没什么真本事，从头到尾都是在诈他，甚至还在误导他？
    钱浩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当街扒光了的小丑。
    丑陋得无所遁形。
    不过林舟却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而是和林洪义，还有周围帮忙的几人一起，抓紧时间给牛插管洗胃。
    白笑早就挤到了林舟身边。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舅舅要这么着急跑回家取东西了。
    误吃老鼠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时候，村里因为误吃老鼠药丧命的猫啊狗的，那可太多了。
    想到这，白笑有些悲观。
    她想问林舟，这牛还能救回来吗。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舅舅忙碌的背影。
    口吐白沫了又怎么样，舅舅还没有放弃。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白笑握紧拳头在心里不停祈祷。
    面前，粗长的水管已经伸进了疯牛的胃里。
    林舟拿到耳畔听了一听，确保插对了位置，这才沉声道：“灌！”
    哗哗——
    一瓢又一瓢的水往水管里灌去。
    病恹恹的牛抬了抬眼皮，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它难受地甩了甩脑袋，下意识要摆脱嘴里的管子。
    却被林舟使劲按住。
    “再来！”
    林洪义手上不敢停。
    又是半桶水灌了进去。
    就在他估摸着快要差不多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瘫在地上的牛一个猛子扑腾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被洗胃的动静刺激狠了，还是老鼠药的药劲儿又上来了。
    竟被它找到了力气，拼了命地反抗。
    它两个前蹄高高扬起，叫声尖厉。
    脑袋更是不要命似的四处乱撞。
    周围一阵惊呼，大家都下意识往旁边躲。
    人群你推我攘。
    慌乱中，水洒了一地。
    一个人影却忽然冲了上去，死命拉住牛脖子上的粗绳。
    “舅舅！”白笑惊呼。
    众所周知，牛的力气很大。
    牛脖子上的肌肉更是十分健硕。
    要想通过拴在牛脖子上的绳来控制牛，尤其是发疯的牛，是极其不容易的事。
    可舅舅竟然自己一个人冲上去了！
    白笑想说什么，却又被身边的人推了一把。
    等她再回头去看林舟时，刚好看见疯牛一蹄子朝林舟膝盖踢过去。
    白笑心脏都被攥紧了。
    好在林舟反应及时，一个侧身，牛蹄将将擦着他的裤腿过去。
    “哈！”白笑捂住胸口，猛松了口气。
    林舟也没给疯牛第二次袭击的机会。
    明明身材不算壮硕，也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
    那疯牛竟被他咬牙制住了两秒。
    就是这两秒，也让在场其他人回过神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赶紧冲上去，帮林舟拉住牛绳。
    林舟压力顿轻，却也没闲着。
    众人合力之时，他一把抱住牛头，左手臂弯从牛脑袋下方绕过去。
    一左一右两只手紧紧掰住牛鼻子。
    疯牛长长哞了一声，竟是终于不再反抗了。
    没了疯牛捣乱，骚乱停止。
    现场的人们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隔着屏幕缓过神来的网友们却是疯了。
    【我去，这也太惊险了吧！】
    【斗牛场的场面跟这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是，之前也没人说过当兽医还有生命危险呐！】
    【刚才疯牛那一脚要是踢中了，小舟兽医少说在床上躺三个月！特娘的，太狠了！】
    【妈耶，小舟兽医逆行的背影也太帅了！都给我这两百多个月大的宝宝看哭了呜呜。】
    【要不是他及时制住疯牛赢得时间，说不准还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事儿可就大了！】
    白笑看着直播间评论，也是一阵后怕。
    余光里，她忽然瞄到了钱浩。
    经历了一场小骚乱，钱浩脸更白了。
    那模样，似乎是刚从义诊台桌子下钻出来。
    双手还要生生撑在义诊台上，才勉强站稳。
    白笑只看了一眼就气不打一处来。
    牛疯了，她舅舅冲上去拼命。
    这人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躲起来了？
    同样都是兽医，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钱浩感受到愤怒的视线，顺势看去，和白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白笑又是一瞪。
    ——看什么看，说你呢！
    ——没点金刚钻，连勇气都没有吗？
    钱浩莫名就看懂了那目光里的意味。
    他抖了抖，羞愧地错开眼。
    两人间的这点眼神交锋，并没有人发现。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疯牛和林舟身上。
    ——新一轮的灌水洗胃又开始了。
    折腾了半晌的疯牛再没了反抗的力气。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瓢瓢水往自己肚子里灌。
    一桶水见底，疯牛的嘴边也溢出些许水来。
    “停。”林舟抬起的右掌握拳。
    拉高的水管被猛地扔到地上。
    哗——！
    水管里，甚至牛的嘴里，顷刻间反出汹涌的液体。
    浑黄的液体里裹满草料。
    难以名状的酸臭气息喷薄而出。
    这场面，强烈地刺激着在场的每个人的感官。
    连村民们都掩鼻后退了一步，更别说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义诊直播团队了。
    赵明差点直接捂着喉咙吐出来。
    钱浩也没好到哪去。
    即便来之前，他已经在直播视频里看过很多次林舟给牛洗胃的场面。
    却也不及这一次的冲击感，来得巨大而猛烈。
    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钱浩脸色煞白。
    只觉得那牛像是直接吐了他一脸。
    他恨不得立马逃离现场，逃得越远越好。
    他的目光却倏而落在了不远处的林舟身上。
    洗胃到底还是痛苦的，即便疯牛折腾得没了力气，也还忍不住原地乱动。
    为了控制住它，林舟自始至终都牢牢抓住它的鼻子，一只手还辅助着掰开它的下巴。
    任凭胃里反出的液体溅落在身上。
    他却始终岿然不动。
    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钱浩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那挺直的脊背，那可靠的身影，像是一根巨木，忽地猛撞上了钱浩内心的大钟。
    ——当！
    那一声，震天动地。
    撞得钱浩头脑发晕，口舌发麻。
    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竟齐齐倒竖了起来。
    这一刻，他突然就觉得，他好像错了。
    他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他隔着直播镜头美化了，甚至简化了林舟的付出。
    隔着屏幕，他只需要皱一下眉，错一下眼，洗胃就能结束，牛就能被治好。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直到真正亲眼见过，他才知道实际有多艰难。
    有多……“惨烈”！
    那是就算看再多遍直播视频也无法体会的，扑面而来的冲击力和震撼。
    哪里有什么理所应当，哪里有什么水到渠成？
    看起来容易，只是因为那是林舟！
    而他，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他。
    竟然妄图和林舟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