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脸皮也忒厚了。
商礼低头轻笑,没人瞧见她眼中的神色,甜蜜中带着回忆,缓缓道:“去年,我曾给殿下抚过琴,但还没听过殿下的古筝,今日,难不成是要托你的福?”
商礼话中带刺儿,意思便是,我都还没听过秦漪的古筝,你还要求听上了?
但是,有心之人,可是算了时间,商礼也是去年下半年回来的,就这小半年,还弹过琴呢。
主位上的秦正河精神有些萎靡,神色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子也沉的厉害。
秦正河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显得无力而憔悴。
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不过是些小事儿,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弄得乌烟瘴气的。
既然尔等未闻,青安,你便弹奏一曲。
朕便不闻了。”
说吧,秦正河被王瑞生扶着,醉酒之态让他步伐有些踉跄。
商礼和秦茗对视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秦正河已经起身,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秦漪神色未变,好似早已经料到了会是这般的结果,起身应下,“是,妾遵旨。”随着秦正河走出殿外,殿内忽然响起了古筝声,曲子清脆悦耳,仿若高山流水,瀑布湍急。
秦正河双手背在身后,头稍微偏了一点,眉毛下压,想起故人来。
他的发妻,也弹得一手好古筝。
那如今,是何年岁了……
秦正河再抬头之时,好似苍老了十几岁,眉眼深刻着皱纹,苍老之态愈显。
殿内,一片静穆,都在听着青安公主弹那筝。
如痴如醉,恍若天上仙乐。
秦漪低眉,指尖轻柔地拨弄着琴弦,脸上的神情温和而又冷静。
琴音清悠悠地飘荡在空气中,忽然间,古筝声中,带来箫声的凄怨。
箫声起伏悠扬,如泣如诉。
秦漪下垂的睫毛轻颤,掩饰住眼中的诧异,随后和着箫声,拨弄这琴弦。
原本是深夜,华灯初上之时,随着箫声的凄楚,天边新月便追了出来,拨开云雾,映照一身的皎洁。
月光洒进大半个集英殿,商礼紫金官袍玉立,竖箫声动,眉眼间竟流露出一丝哀伤。
箫声与筝音交织在一起,一个不明所以,一个凄清难捱。
新月透亮,商礼便面月而奏,闭目凝神,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孤独而矜贵。
清贵的人儿让秦漪也移不开眼睛,低头抚琴的时候又忍不住抬眸去瞧瞧商礼,像是要把这人印在自己的心里。
商礼此刻,正像是追风引月的人,无意中惊扰了月下独奏的美人,至此,她引月,月盈光,美人心弦系她。
待到一曲终了,秦漪双手抚上琴弦,眼睛定定地看着商礼。
从箫声中,秦漪能轻而易举的觉察到商礼周身的情绪,苦楚和压抑。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秦漪心头,挥之不去。
随之,秦漪便瞧着商礼睁开了眼睛,可却避开她的目光,转头看着那李博。
商礼收了玉箫,背在手边,对着李博冷声说道:“不知李侍郎这下可满意否?”
李博被商礼的话冷的一个激灵,眼神向下一瞥,随后又抬眼看着商礼说道:“商学士箫声似泣,自是高超。与青安殿下琴声相配,恍如天籁之声,我等羡煞钦佩不已。”
商礼歪着头,轻笑道:“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还有些暖意。
李博连连应道:“是,是,是。”
商礼不明所以的轻笑一声,和另一边的秦茗对视一眼,秦茗眼中带着戏谑,带头拍了拍手,说道:“今儿还真是多亏了李侍郎,如若不然,我等还真不能听到皇姐和商大学士的合奏呢。”
李博嘴边挂着勉强的笑容,道:“云清殿下说笑了。”
秦茗挑着眉毛,笑道:“但愿如此,祝李侍郎好运。”
此话一出,李博面上就直接笑不出来了,期期艾艾的。
秦茗也没管,倒是看着从奏完曲子就一直看着商礼的秦漪,秦茗有些疑惑。
但秦漪也没长时间盯着商礼,瞧着一直避着她的商礼,秦漪抿着嘴唇,让身边的九儒去了商礼身边,让她宴会散去的时候留下,别走。
商礼听到九儒的传话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敢瞧秦漪,只得一味的转移着目光。
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商礼身上的秦照和秦向会心一笑,这是闹了别扭。
既然有别扭,那他们可得把握住机会,最好让这两个人成了生死仇人。
秦照眸中狡黠,心里暗想道,决定接下来的这大半年,是该跟商礼好好沟通沟通感情了,尽早让商礼归顺他。
眼下,他再等一等。
杯觥交错间,琼浆玉液流光溢彩,月色如练,倾洒于宴。
夜半,曲终人散,秦漪已经在偏殿外等候商礼多时了。
秦漪眉如远山含烟,眼下却透着焦急,夜色深沉,带来阵阵凉意。
“殿下。”
商礼站在秦漪不远处,没靠近秦漪,隔远喊了她一声。
秦漪望着不肯在往前一步的商礼,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轻微的叹气,主动向她走了几步,直到隔着三尺的距离。
秦漪越走越近,商礼的态度也越发恭敬。
秦漪不喜商礼这般,从心里升上一股子烦闷,索性便问道:“怎的,近几日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秦漪的语速很慢,耐心的询问让商礼有些动容。
商礼抬头看着秦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回京之后,可曾调查过建州调粮一事儿?”商礼的声音里难免带上了些质问。
秦漪眼眸里闪过错愕,怔住的神情僵在脸上,是她忘记了。
看秦漪这般,商礼哪里还能不懂,继续追问道:“是殿下忘记了,还是想隐瞒下去?”
秦漪蹙起眉头,应当是建州出了问题,是她疏忽了。
秦漪知道建州对商礼的重要,没在意商礼的质问,认真的盯着她的双眼,回答道:“东京之事众多,是我疏忽了,但并非有意隐瞒。”
“殿下,当初你一言说建州之事疑点颇多,那为什么,我查到的,还是跟你秦漪有关?”
商礼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峻,她直呼秦漪的名讳,好似几个月前口口声声说相爱的人不是她一样。
而秦漪也变得疑惑,眼中透着询问,说道:“这些日子,你便是为这事儿烦忧?”
“建州之事待我调查一番,再与你细说,可好?”秦漪用商量的语气对商礼说着话,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建州粮草与她们无关。
具体的证据,一点的蛛丝马迹她还得去查。
商礼听完秦漪的说辞,沉默了片刻,垂下眼帘,“不必,我已经让以饶去建州,待他回来,结果便知晓了。”
“你是,不愿意信我?”秦漪轻声的问道,盯着商礼的脸,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嗯。”商礼低声答道。
她知道,如果是秦漪为了大业,她利用自己,隐瞒下去,她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