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的思绪悠悠飘远，大姐往昔的模样在他心间清晰浮现。
    那时的大姐聪慧伶俐，学业上颇为出色，却为了两个弟弟的前程，无奈之下匆匆嫁人。
    好在姐夫马青山是个体贴之人，对大姐关怀备至。
    张卫东暗自思忖，一定要寻个好机会，让大姐重拾书本。
    只要自己能搭上林场班子的关系，往后给大姐谋个民办教师的职位绝非难事。
    等把张卫国送进部队，大再给大家办个民转公，如此也算不辜负此生，能给爹娘一个满意交代。
    他正沉浸于对未来的畅想之中，一阵呼喊声如利箭般穿透他的遐想，紧接着，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张卫东，瞧你这满脸春风、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有啥喜事要降临啦？”一道悦耳的声音随之传来。
    张卫东猛地回过神，转身一瞧，不是穆琳又是谁？
    “哎？穆姐，你怎么在这儿呢？”
    “这可是回民区，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呀？哼！瞧见恩人也不晓得打个招呼。”
    今日，穆琳刚从清真寺参加完活动。大长老郑重宣告，今年的古尔邦节依旧由他们家族操办。
    这无疑彰显着老穆家在回民区那坚如磐石的地位，皆是老头子的精心安排。
    兄长们即将奔赴两江套子一带筹备牛羊之事，她也正好借此契机，在黑市中大展身手，搜罗些珍稀好物，因而心情格外舒畅。
    偶然遇到像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的张卫东，便乐呵呵地上前招呼。
    哪晓得这小子不知在瞎琢磨啥，居然对她这个回民区的第一才女视若无睹，哼！
    汉族男人果真是一个德行，满心满眼除了钱财与女色，旁的东西在他们眼中都好像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哦哦，我刚从谭叔那儿出来，恰好就碰上你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找我干啥？” 穆琳好奇地探问道。
    “你都帮了我们好几次大忙了，一直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这不是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
    这个，这个你可一定要收下。”
    张卫东迅速卸下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草纸包裹着的熊掌。
    本来想着直递给对方，可目光扫到穆琳身着的那身华贵的衣裳以及她那白皙娇嫩的双手时，不禁有些踌躇，只得转头向四周张望。
    这年头连个塑料袋都寻不见，还真是麻烦。瞥见一旁柴火垛上有引火用的火绒。
    他赶忙抽出几根茅草，手法娴熟地编成绳子，将熊掌捆扎妥当后，才递向穆琳。
    穆琳始终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张卫东的一举一动，想起了上次张卫东射弹弓子，心想这大个子的手还真是灵巧。
    “这是什么呀？”
    “熊掌，虽说不是啥稀罕玩意儿，但这畜生之前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张卫东心直口快，秃噜了一句。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对了，往后要是猎到大个子或者犴达罕，可别忘了送我这儿来，价钱绝对优厚。
    不过这些大家伙一般都在老江套子附近出没，平常轻易不过来。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知道了，那没啥事我就先走了，穆姐。” 张卫东嬉皮笑脸地做了个请安的动作。
    “滚滚滚，以后走路可得留点神，就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那些有文化的女知青能看上你才怪。”
    “不是，你怎么跟谭叔一个样？我压根就不喜欢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哥们就喜欢女汉子，有道是女人能顶半边天，拜拜咯。”
    张卫东心情极佳，将后世那些豪爽直白的话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也未多想。
    这下不欠啥人情了，心里舒坦许多。
    只留下穆琳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原本以为不论汉人还是其他民族，都钟情于那种文静娴雅、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或者整日只知操持家务的贤妻良母。
    未曾料到张卫东这毛头小子眼光竟如此与众不同。
    这话虽说得直白，却也在理，谁说女子就只能困于家中相夫教子？
    “穆姐，这小子又跑到回民区来了？是不是欺负你了？”
    穆琳转身一看，正是上次用沙半鸡冒充飞龙的摆摊年轻人。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最近我可听说了，你老是往汉人聚居的小胭脂沟跑。
    我看你是皮子发痒了吧？你胆敢再去一次，我就告知你叔叔。”
    “别啊，穆姐，下次我绝对不敢了。我去那儿就是为了玩两把牌，绝不敢跟汉族女子有啥纠葛，咱的规矩我可一直牢记于心，回汉不通婚，您说是吧？”
    “哼！”
    穆琳脸色骤变，转身快步离去，那小子的话语却如鬼魅般始终萦绕在她耳畔。
    张卫东背着装满粮食和日用品的楸树皮筐，沿着通往石门屯的道路艰难前行。
    汗水如雨水般不停地从他额头滚落，将衣衫浸湿。
    走到一片河滩处，他决定稍作停歇，晒晒太阳，舒缓一下疲惫的身躯。
    他向来如此，每次上山下山都偏爱走鲜有人迹的新路。
    这是跑山人的习性，从不走回头路，满心期待着能在途中发现些新踪。
    张卫东寻的一块被阳光烤得炽热的大石头缓缓坐下，刚伸手掏出烟卷，便被挨着河滩的一块石头上的不明物体吸引了目光。
    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团细长、约有手指头粗细的墨绿色粪便，里面还夹杂着小鱼虾的骨刺。
    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粪便下方有一小滩水渍，显然这粑粑颇为新鲜。
    张卫东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水狗子，也就是水獭的粪便。
    东北的水獭相较关外的体型更为庞大，浑身皆是宝贝。
    其皮毛浓密且具备防水之效，价值不菲，水獭肝更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材。
    就连这粪便，也是制作诱饵的绝佳材料，蜜狗子、山狸子等皆对其垂涎三尺，可谓是天然的诱捕利器。
    如此新鲜的粪便表明，附近河道必定有水獭活动。要是能捕获一只，那无疑又是一笔丰厚的收入，而且比抓其他野牲口危险小多了。
    张卫东沿着河道一路疾行至下游，在一处水流冲刷得较为平缓的小泡子中央。
    一只水獭正仰面平躺在水面上，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一条细鳞鱼，那身皮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此次出门他没敢携带背把子，摸了摸腰间的弹弓，感叹对水獭也毫无作用。
    这水獭的自愈能力堪称惊人，即便断手断脚，身负重伤，也能顽强存活。
    上辈子他就曾听看门大爷提及，屯里有一回用夹子夹住一只水獭，四肢爪子皆被夹断，可它依旧活蹦乱跳。
    水獭的爪子与牙齿锋利无比，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岸上，即便身处茂密的草壳子里，寻常的猎狗也对其无可奈何，一旦被它咬住，便死不松口。
    再者，即便有撅把子在手也无济于事，因为皮毛越完整便越值钱，一枪下去打得稀烂，那可就糟蹋了这珍贵的皮子。
    看来只能智取！
    张卫东沉思片刻，决定喊上彪子前往下沟屯找郝二愣子讨教一番，或者等冯刚回来后，制作一个木板夹子试试。
    他围绕着泡子仔细探寻了一圈，又发现了不少水獭的粪便，最终在一处枯木桩子下方找得一个洞口。
    洞口周边地面潮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爪子印。
    他下意识地伸手掏出楸树皮筐里的油丝绳，可稍作思索后又将其放了回去。
    哎！想要抓住水獭，不仅需要合适的诱饵，夹子还得安置在水中。
    毕竟狡兔三窟，旱地上的洞口人家又不是傻子。
    冯叔啊，你咋还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