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柯的案子?你们有多少真凭实据?”
岳望北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台下依次退场的人潮,胸中泛起了波澜、
他对陈柯这个投机分子可谓全无好感——一个能用自家老婆当筹码、跑官要官的男人,怎么可能有最基本的道德?就凭这一点,将他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丝毫不算过分。
但要是陈柯是被不法分子蓄意谋害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哪怕这个人的道德水准再低,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从这个世界不明不白地消失。
“目前还只停留在猜想层面。岳书记,如果要加快对案件的侦破工作的话,我建议马上成立专案组……”
张斌话音未落,就马上被岳望北打断。“这个时间点搞出大动作来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还有没有隐蔽一点的办法?”
张斌点了点头, “可以加大对袍哥会成员的逮捕力度,逐个进行突破;如果按这套方法推进的话,需要加大对南桥派出所的支持。”
陈东莱听出张斌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有些紧张。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直接向县委书记汇报案情,想必心中多少会有些忐忑。
“我一会儿找朝晖同志通个气,让他对南桥所那边放宽一些。”岳望北看了看手表,“一会儿有个会,这样,你们两个今晚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在招待所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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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人民路某餐馆二楼包间。滕破虏正端坐酒桌上首,罗岐远与滕胜日将他夹在中间。
圆桌下首,一名身着制服的男子端着酒杯起身,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胜日书记,哦不是,现在该叫胜日部长了,哈哈。我就先祝贺部长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一语说罢,他直接满饮了杯中酒。滕胜日见状,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起身回了一杯。“翟局长客气;你算是破虏叔的老部下,我有工作不到位的地方,以后还得你多担待才是。”
公安局长翟正永可是本土派的老资格了,但是去年年初才挂上了分管政法的副县长,距成为县委常委,仍然还有一段距离。
他倒是也想走滕破虏和罗岐远的老路,快速从副县长直升政法委书记;不过眼下外来派把持大权,岳望北不会给这个机会。
“所以我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嘛!胜日同志今年才四十四岁,按这个速度,恐怕做一任县长,也大有可为。”
罗岐远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举起酒杯,“我和滕叔都老了,这世界算是归了你们年轻人。”
他嘴上说着吉祥话,但是心中忍不住一阵怅然。虽说靠着与岳望北妥协,成功解决了这个正处级的待遇,但他已经离权力中心逐渐远去——就连以前攀附左右的翟正永,也没有第一个给他敬酒。
更何况这次晋位县政协主席,自己得罪的人也是为数不少。同样面临退二线难题的白峡,已经几天没和自己有过交流,显然是对自己与岳望北私下勾兑颇有意见;至于纪委书记张文强,那更是直接放出狠话,说是准备狠狠查一查县政协某些领导的腐败问题。
这倒是不怪他们。由于人大主任薛志斌年龄未满,明年空出来的正处级岗位,大概率只有滕破虏手上的政协主席。他罗岐远今天把这个位置占了,白峡和张文强的位置往哪里搁?
要知道,在县人大、县政协这种地方,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在很多情况下,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都是可以列席县委常委会的。甚至在部分县市,人大主任仍然能够兼任县委副书记,继续位列常委班子(仅限于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中叶)。
二把手就不一样了。人大六个副主任,政协六个副主席,加起来就有十几个人。虽然仍旧挂着副县级干部的名头,但是待遇完全比不上一把手。
从领导配车的情况来看就知道了。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有资格乘坐专用的桑塔纳;而副主任和副主席甚至没有自己单独的公务用车。
“这回算是把张文强得罪惨了。”
罗岐远越想越觉得心中苦涩,默默抿了一口杯中白酒。一旁的滕破虏见状,俯过身来,“毕竟是得了便宜,就别哭丧着脸。怎么,觉得政协是冷板凳,又想起政法委的好了?”
他想了想,苦笑着敬酒,小声对身边的老人说道:“等明年白峡和张文强也退二线,这永安县,恐怕就不算是我们永安人的地盘了。”
他抬了抬头,看见桌上几名政法系统的干部正在轮流向滕胜日敬酒,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但愿这位后生晚辈能快点成长起来,不然罗家在永安的百年基业,恐怕也保持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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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路,县招待所二楼餐厅包间。陈东莱也正在酒桌上把酒言欢。
现场称得上觥筹交错,但却有些泾渭分明:张斌和人民路派出所的所长杜大理二人面色潮红,正轮番向坐在主位上的岳望北敬酒。这位部队出身的主官来着不拒,将一杯又一杯石梁大曲送入腹中;眼见岳望北行将不支,副书记党斌赶忙上前,为一把手挡酒。
一旁,王藏锋正与薛楼二人小酌,讨论着下半年县里的财务状况;陈东莱与王贯二人时不时插话,气氛热烈。
“大理同志什么都好,只是来得太晚。”岳望北看着杜大理,哈哈大笑道:“要是早来找我,说不定就没老张什么事了。”
众人的言谈欢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不知所措的尴尬。之前还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炽热无比的气氛,就像是被一盆冰水猛地浇灭,瞬间凝固成了一片冰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