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康平预期唐明远将追加苛责，未料唐明远仅简言“对不起”后，便不屑一瞥，转投程老之侧，尊敬地称谓：“师父。”
    程老温蔼含笑，夸赞道：“处理得当。”
    唐明远仅露淡笑，未发一语。程老续言：“行事去吧，陆医师。”
    “去程，探视姜师兄患者。”唐明远从容不迫，笑容明朗，更显风采。
    程老颔首赞同。
    姜年先前已留意唐明远争执，但未介入。此刻，唐陆二至，姜年直入主题：“患者甲状腺及手腕内侧肿块显着，若同意，手术可切除。患者紧张且抗拒手术。”
    陆淮询问手术风险。
    姜年坦言：“医疗无绝对安全，即便小手术亦存风险。”
    他语毕，唐明远旁听，待众医结束检查，方才步入，细致观察患者后，提出：“可让我切脉？”患者闻之，稍释怀，不愿轻易手术。
    唐明远切脉后询问：“颈不适前，可有发热？”
    患者语气坚定地表示：“确实，我突感寒意袭人，初以为空调之寒流所致，随即发热，然次日热退。”
    唐明远严肃追问：“此后可有他症？”
    患者回应：“若言不适，颈肩酸痛之外，咳嗽、嗓音嘶哑、吞咽皆感不适。”其陈述间，回忆之状尽显，“就诊后发现甲状腺瘤及腱鞘囊肿。”
    唐明远一丝不苟记录病症，问道：“咳嗽之际，可有痰液？”
    “确有痰液。”
    唐明远审视患者舌象后，平静宣布：“无碍。”
    姜年关切询问：“病可否治愈？”
    唐明远肯定回应：“患者苔薄黄，脉象沉滑带数，痰浊凝聚，脾胃运化失职，当用软坚散结、化痰健脾之方，所谓软坚散结，即针对痰瘀结聚之症，运用软坚药物治疗。”
    察觉患者困惑，唐明远进一步阐释：“此病由痰凝血滞，久聚肌肉间隙，演变为瘿瘤，故需以软坚散结、消症化痰、开郁为主，辅以活血化瘀、健运脾胃之药，以收全效。”
    唐明远迅速开出药方，并在角落署名。即有人员取方呈递章主任，其审阅后目光骤亮，因深知中医，亦深知病患状况，认为药方可行。章主任仍求助于程老等前辈审阅，确认为宜后方才安排病患携方离去。
    唐明远紧随钱老，专注聆听骨骼结构讲解，不时发问，医学领域彼此融通。
    下午三时交流会结束，程老婉拒晚宴，携唐明远先行告退。车上程老坦言不喜与陌生人聚餐，午餐亦食不甘味。
    唐明远怀抱着老板所赠牡丹，虽花期已过，王叔却暗示花将展现神秘色彩。
    程老深知唐、楚二人不宜养花，关切询问楚瑾状况，唐明远答“尚好”。程老忽提建议看心理医生，唐明远淡然回应，称有楚瑾相伴，无此必要。
    鉴于楚瑾之在，唐明远问题未尝不存在。今日唐之爆发，程老默然确认，此类情形似在意料之中。程老虽未明言楚瑾缺席后唐将何以为继，但心中实难抹去唐对吴永泉评价之影，若情真意切，岂能不共生死？
    程老此语，自觉心惊，恍若揭示唐明远内心真谛：“生命诚可贵，非宜轻弃。吴氏虽恶，其配偶亦不愿其命丧黄泉。”
    表面程老似仅针对吴永泉，实则在警醒唐明远。
    唐明远一笑，稚气与淡然并存，言及生存之欲望，“无人愿意赴死。”
    程老未及释怀，唐明远续言，语气平静：“然若生无所依，痛苦不堪，死亡或为优选。”
    唐明远资格论生死，童年屡濒死境，皆生还，如师所言，屡次生死边缘，终回人世：“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程老因唐明远之态而怒，斥之，“胡言乱语！我尚盼你养老送终。岂能在老朽面前谈生死，不惧我杖责？”
    “师叔先提及生死。”唐明远笑语回应，“师叔无忧，明远与小瑾自会共尽孝道。”
    张强缺席交流会，未亲历其境，但唐明远和程老的一言一行，令他背脊生寒，联想到楚瑾的健康状况，心疼之感油然而生。楚瑾若有一日离他而去，唐明远言其生无意义，张强坚信彼时唐明远必将随楚瑾而去。
    唐明远先是恭送程老回四合院，留下牡丹花，怀抱着腌黄瓜坛，在程老的轻蔑目光中，从容离去。车上，唐明远方提醒张强，将他和师叔的话语悄传给楚瑾。张强一愣，不曾想唐明远会有此交代。
    “此中深意，尔等难悟。”唐明远狡黠一笑，形同狐狸偷腥，言楚瑾对其情深意重，定会坚强求生，不舍共赴黄泉。张强不平，单家何罪之有？
    唐明远大笑，后排仰卧，张强心情亦随之明朗，他坚信楚瑾与唐明远必得长寿，毕竟唐明远这等顽石，宜留楚瑾身边。
    唐明远尚未踏入屋内，便见楚瑾独坐书房飘窗，宽松居家服衬出闲适之态。二人目光交汇，楚瑾轻敲玻璃三下，唐明远则轻触唇瓣，手势轻挥，楚瑾不禁微笑。
    唐明远步履轻盈上楼，推门而入，笑语中对楚瑾道：“吾先沐浴。”
    楚瑾目光锐利地扫过唐明远，略一点头，唐明远随即阖上书房门。楚瑾蹙眉沉思，将手中书册置于一旁，步向卧室。唐明远刚褪去上衣，抛入篮中，楚瑾便斜倚浴室门框，目光深邃地落在唐明远遍布疤痕的背部，如同审视羊脂玉上蜿蜒裂纹。
    “我来为你搓背。”楚瑾一笑，步入浴室内，手指轻触唐明远脊柱，凉意幽深，引人遐想。
    唐明远眸光微闪，嗓音沙哑应允，却未即刻触碰楚瑾，而是先除裤，以特制消毒液净手，又冲洗全身，方才从后拥抱楚瑾。楚瑾依偎于唐明远胸前，颈项微露，唐明远轻解其衣扣，低咬其耳垂。
    “今日有何变故？”楚瑾享受唐明远体温，身体渐暖，察觉唐明远情绪异常。
    唐明远低吟，语带委屈，引人怜惜，“遭人欺凌。”
    楚瑾一笑置否，“难以置信。唐明远非甘受欺凌之辈，犹如信狮子素食、鳄鱼飞天。”
    唐明远亦笑，嗓音依旧沙哑，“正巧，吾亦不信。”
    唐明远一次性解除衣扣，释放楚瑾，将之上抛入杂衣筐。楚瑾腰身线条优美，唐明远屈膝，在其脐上轻吻，赞叹：“极致的魅力。”他决不让楚瑾孤身一人。正如他告知师叔，生命至上，无人愿赴黄泉。他渴望与楚瑾共赴华国山河，海外薰衣草田，粉色沙滩，瑰丽极光，遍尝美食，纵是y国闻名的黑暗料理亦不辞。
    唐明远为楚瑾褪裤，握其足，若楚瑾力竭，他愿肩负前行。他们可于雪地中相拥取暖，共享美食，无论滋味如何，以吻相传。一切，皆以楚瑾在侧为前提。
    “我曾遭遇一人，对恩师怀恨。”唐明远与楚瑾携手立于淋浴下，静待浴缸蓄水，其声空洞，如水滴击竹叶，落入浅潭。“因不能拯救挚爱妻儿，此人只能以对恩师的怨念为生。”
    楚瑾欲言又止，或许这就是唐明远失态的根源。初见时，唐明远虽笑，眼神却深沉。
    唐明远轻抚楚瑾面颊，眼角印下一吻：“没有人不求生。”楚瑾心中明白，唐明远的求生意志无比坚定。他联想到一幅画作，一伤者持剑破冥界之门，唐明远正如画中人，承受非常之痛，方能健全如斯。
    “同样。”唐明远放下楚瑾，关闭淋浴，携手共入浴缸。水温适宜，暖意融融。“然而，无你之生，了无生趣。”
    楚瑾眼含热泪。
    “岂能让你孤身一人踏足未知的远方。”唐明远语气轻松，似闲话家常，“故此，你必须与我同生共死，可否？”
    楚瑾感知到唐明远话语中的迫切，触动心弦，“允。”其回应坚决无疑，“我等童年便立下誓言：你愈我病，我伴你行，此生不离。”
    唐明远应声，楚瑾紧搂其颈，唇轻触唐明远唇畔，虽知生命将尽，却盼白头偕老，共赏昼夜更替。
    饭时，张婶见唐明远背负楚瑾下楼，心生忧虑，旋即听楚瑾声道：“祁老颇具慧眼与胆略。”
    尽管楚瑾语音如常，但张婶仍察觉到其自豪之情。确认无恙后，张婶重返厨房，笑意盈面。唐明远虽较楚瑾年少，却待之如子，自己亦未成年，却须早日成熟，守护所珍。张婶暗自叹息，祈愿楚瑾今日病情不再如往昔般凶险。
    唐明远肩负楚瑾，屋内巡行，傲然笑道：“此非祁老独具慧眼，实乃我辈卓越，犹如暗夜繁星，照耀一方，令人瞩目。”
    楚瑾轻轻扭唐明远之颊，讥诮道：“何不称己为超人之尊，气势非凡？”又mock：“照明灯之喻，小学作文之素材耳。”
    唐明远置若罔闻，“超人非外露内裤乎？何来霸气？”
    张强木然视养母，质疑：“二人独处，不感厌烦？”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张婶夹黄瓜以箸，笑问：“何时寻偶？瑾远之属，皆有所属，汝何迟疑？”
    张强嘟囔：“内部消化尔。疑其幼时已定终身。”
    张婶斥之：“孺子何知！先约，吾不帮你育儿。”心系瑾远，决意：“待我老迈，再随你。”
    张强满目感激，笑答：“遵命，待母养老，孝敬有加。”
    张婶继续：“勿使媳育儿，孩童闹腾。届时，吾出资助保姆，但……”
    张强倾听养母唠叨，心中感慨：若无婶氏，今之我也无矣。
    夜深，楚瑾闻唐明远所述交流会详情，果如所料，唐明远独占鳌头，无出其右。楚瑾问：“祁老事，君意如何？”
    唐明远断然表示：“无须新增长辈。”他紧握楚瑾之手，语气坚决，“冗杂无趣。”尽管祁家提供庇护，却伴随着诸多繁琐，“师叔足矣。”
    家庭之牵绊，需费心劳神，他无力承担此重任。
    楚瑾回应：“既然如此，免了。但与祁家可保持合作。”
    唐明远点头：“师叔已接管祁家病患。”
    楚瑾突兀提醒：“学业尚需准备。”
    唐明远紧握楚瑾之手，轻咬一口：“稍后便着手，今日有所领悟，明日需查阅资料。”
    楚瑾微痒，轻抽回手，哈欠连连：“明日交流盛会，不赴？”
    “不去。”唐明远回答，“首日为重，后两日内容，师叔已传授。”
    楚瑾渐入梦乡，唐明远提议：“后天赴师叔处聚餐可否？”
    “甚好。”楚瑾应允，“近两月闲暇。”
    楚家产业有条不紊，楚瑾偶查账务，赵泉亦会通报要事。曾几何时，楚瑾接手楚家，众人企图架空他，却未料三个月内便被其反败为胜。楚瑾手段犀利，非温室花朵，唐明远仅能为其提供温暖的怀抱，陪伴其共度风雨。
    在楚瑾均匀的呼吸中，唐明远静默无言，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随即合上双目。心中虽存疑惑，却深知与小瑾同眠，一切心绪均可暂且放下。
    书房内，唐明远埋头于书海，资料散布案头，其发端被楚瑾以粉筋束起，神态专注，间或轻点鼠标，笔录要点。楚瑾则安坐飘窗，柔毯覆腿，享受着闲适时光。
    张婶轻叩门扉，声言余小姐已至楼下。唐明远一心沉浸在药材研究之中，反应略显迟缓。楚瑾闻声放下书本，稳步前行，言简意赅：“我去，你续研。”
    唐明远渐醒，淡然吩咐：“带杯橙汁来。”他对果饮的偏爱，远胜咖啡浓茶，若添柠檬，神清气爽立现。
    楚瑾回应：“铭记于心。”
    张婶笑询是否添备水果，唐明远随口应允，心思仍陷于苹果的药用价值及历史源流。张婶困惑，楚瑾却轻松以对，轻推张婶出门，轻阖门户，幽默解释：“勿扰，资料探究中，恐已迷失所言。”
    张婶含笑而去，心中暗笑：“苹果之研，亦有趣味。”
    \"唐明远的此举，究竟出于何种考量，非吾等所能妄测。\"楚瑾心中暗忖。
    张婶颔首，语气淡然：“余二小姐此行目的，亦不得而知。”
    楚瑾淡然言道：“应为善举。”二人步至楼下，对话遂止。
    余瑜沙发落座，茶几上陈设着茶水与果点。见楚瑾至，立即起身。楚瑾挥手示意：“请勿多礼，小远若有事，需我召之否？”
    “不必。”余瑜取出一只小巧木盒，置于桌上，语气庄重：“当日诸位搭救家父，并提供医疗之便，感激不尽。”
    楚瑾不为所动，坚定言辞：“一事不可二谢，前夜我们已接纳厚礼。”
    余瑜微笑回应：“感激之情，非物质所能尽表，此物虽微，出自恩师之手。”
    至此，楚瑾不再坚持，含笑接纳。双方寒暄几句后，余瑜告辞。张婶特意馈赠自制的苹果派，余瑜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