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晚追问：“你被救出来后，可曾看清楚周围的景象？”
朝露摇头：“没有，天太黑了，周围没有灯笼，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被带出门后，立刻就被塞进马车里，我很害怕，可内卫警告我不要多话，所以我什么都不敢问。”
李乘歌忍不住再次插嘴：“内卫怎么知道你在哪？”
朝露仍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面露苦笑：“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晕掳走？掳走我的人到底是谁？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糊涂蛋，什么都不知道。”
燕辞晚忽然问道：“你被关的三日里，可曾有人问过你什么吗？”
朝露立刻点头：“有的！我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就有人隔着房门问了我两个问题。”
李乘歌很感兴趣：“他问你什么了？”
“他先是问我离家之前，阿娘可曾对我说过什么？然后又问我，我父亲有没有秘密来往的朋友？我本来还想隐瞒方氏被害之事，可对方很厉害，一下子就发现我有所隐瞒，他用我娘的性命作为要挟，若我不说实话他们就要去杀我娘。我没办法，只能说出方氏可能被我父亲谋害的真相，但关于父亲的秘密朋友，我是真的毫不知情，父亲从不对我说他的私事。那人听完后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闻此言，燕辞晚心里的一个疑惑解开了，她道明实情：“打晕掳走你的人，应该是内卫。”
朝露一惊：“怎么可能？方才分明是内卫救了我，他们是我的恩人才对啊。”
李乘歌没骨头似的斜靠在软枕之上，懒洋洋地说道：“这世上贼喊捉贼的事情还少见吗？他们先把你打晕掳走，然后再假装成好人把你救出来，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想到是他们掳走了你，非常好的洗白手段。”
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哈欠，眉宇间笼罩着困惑之色。
“可内卫府为什么会如此煞费苦心地对付你？难道就为了问你那两个问题？”
朝露也是万分不解。
萧妄静静地看着燕辞晚，回想起方才在彩雀台的宴厅内，燕辞晚再三请求司不平帮忙寻找朝露，当时她的表现就很奇怪，仿佛已经认定司不平知道朝露在哪儿似的。
结果真如燕辞晚所说的那般，内卫府真的把朝露找了回来。
前后不过花费了一盏茶的时间。
就算内卫府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茫茫人海之中精准无误地把人找出来，并把人送到燕辞晚的面前。
除非，朝露一直就在内卫府的手中。
而燕辞晚早已猜到了这一点。
萧妄心想，她不仅敏锐，还很聪慧，是个很出色的女郎。
朝露立刻扭头看向身边的燕辞晚，见她神色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已了然于胸的样子，急忙追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内卫掳走了我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燕辞晚无奈一笑：“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三天府兵们找遍了整座相州城，都未能找到你的踪迹，朝府还贴出重金悬赏的寻人启事，依旧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既能瞒过府兵们的搜查，还对高额赏金没有兴趣，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很少，大阁领算是其中之一。”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确定就是内卫掳走了我啊？”
燕辞晚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我说了只是猜测而已，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猜得是对是错，直到今晚的中秋赏月宴，我听到大阁领提及方氏之死。之前我和萧六郎四人说过对于方氏死亡的怀疑，除此之外我并未对外人提过此事，萧六郎他们也不会随意把我的怀疑透露给外人，大阁领又是怎么知道方氏的死有蹊跷？”
朝露恍然：“因为我曾告诉过内卫，方氏很可能是被我父亲害死的，所以大阁领才会知道这个秘密！”
燕辞晚颔首应道：“嗯。”
她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刘氏的病来得古怪，跟当年方氏的死非常相似，朝露精通医术，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觉刘氏的病有问题。
事关母亲的安危，朝露定然会刨根问底，找出刘氏生病的真正缘由，进而发现当年方氏被害的真相。
燕辞晚和萧六郎等人从未对大阁领透露过方氏之死的真相，作为凶手和帮凶的朝家父子肯定不会主动招供，刘氏又一直被朝远之盯得死死的，也没机会向外人说出实情。
排除所有的可能后，就只有下落不明的朝露才有可能泄露方氏被害的真相。
所以，当燕辞晚听到司不平提及方氏之死时，立刻就猜出朝露很可能在司不平的手中。
事后燕辞晚拉着萧妄一起求司不平帮忙找人，实际上就是想让他看在萧家的面子上，尽快把朝露给放了。
司不平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朝家父子也已落网，朝露已经没什么用了，于是司不平就顺水推舟卖萧家一个面子，同意把人给放了。
朝露双眼放光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阿辞你好聪明，竟然全都被你猜中了！”
李乘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还是有个地方不明白，堂堂大阁领，为什么会对一个后宅妇人的死那么感兴趣？”
朝露猜测道：“难道大阁领跟方氏有过什么交情？或者是方氏的亲友拜托大阁领帮忙查明此案？”
“那他早干嘛去了？方氏都去世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他从未过问过此事，如今怎么突然就对方氏的死产生了怀疑？”
朝露答不上来。
燕辞晚和萧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朝远之在被内卫打晕带走前时，他曾大喊圣人。
似乎他曾与圣人有过交集，并且他早已料到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难道真正对方氏被害一案感兴趣的人并非司不平，而是远在长安的圣人？
这个念头在两人心中徘徊，却谁也没有说出口。
也许剿匪、查案、缉凶全都是幌子。
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巨大漩涡，其中或许潜藏着一头凶猛巨兽，远远不是他们这种小虾米能够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