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正殿,傅夫人携一双儿女端坐在椅子上,天家威严,压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身后的幼女,傅茜音看着屋内陈设摆件极具奢华,感慨道:“阿娘,您在家时常念叨姐姐,如今瞧瞧这宫里的一草一木都被打点得十分用心,可见皇上对姐姐是极好的,这下您总该能放心了吧?”
傅夫人叹了一口气,忧心道:“你小小年纪自然不懂何为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你姐姐看着富贵荣华,可底下的心酸又有谁知道?”
在她心中,女儿虽是荣宠万千,可她却清楚,这条路布满了荆棘,一路走来更是十分不易。
她没有高兴,只有心疼。
傅茜音上前宽慰母亲:“阿娘不怕,皇上很宠爱姐姐,有皇上护着,看谁敢欺负姐姐。”
这时湘悦捧着茶水点心上前,笑着道:“夫人,公子,小姐请用茶。”
傅夫人颤颤起身:“多谢姑娘。”
湘悦笑道,“夫人不必客气,娘娘去凤栖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应该快回来了,您再稍稍等等。”
“有劳姑娘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呵唱声:“娘娘回宫。”
“阿娘!”
傅茜妤步履匆匆,走得极快,灵芸和佩容左右搀着她也是胆战心惊。
听见动静。
屋内三人赶忙站了起来。
待傅茜妤一进屋,三人按照宫规跪于地上行了叩拜大礼,“臣妇,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快起来,快起来!”
傅茜妤身子不方便,忙吩咐灵芸将傅夫人给搀扶起来,“阿娘这是做什么?一家人倒生分了。”
傅夫人起身看着女儿,相望无言,却早已泪流满面,而傅茜妤虽是从后世而来。
可当一看到傅夫人,心底就涌起一股悸动和亲昵感
“阿娘,兄长,小妹。”
傅茜妤一一望去,相视那一瞬间,彼此眼底皆是深深的思念和喜悦。
傅夫人打量着女儿,依依垂泪,“好,好,看你过得好,阿娘就放心了。”
傅茜音上前挽着姐姐的胳膊,亦如从前般亲昵,“姐姐不知道,来的路上阿娘就掉了一路的眼泪,深怕姐姐在宫里过的不好。”
“你这孩子。”傅夫人薄薄嗔怪女儿,“娘娘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今日我只是女儿,妹妹,长姐,没有什么娘娘。”
拉着傅夫人在榻上坐下,又问起了父亲,“阿爹身子可好,现下虽已开春,但阿爹入秋便会咳嗽,如今还好吗?”
“娘娘放心,年前一场大雪,咱们家住了一位云游四方的高僧,每日与你阿爹品茶下棋,相谈甚欢,临走前留下一副药方,你阿爹按照那药方上的药吃了,咳嗽已经好了大半了。”
“那就好。”
说起这件事,傅茜音歪头轻轻一笑,如银铃一般,“还不止呢,那高僧还给姐姐您批了一卦,说姐姐您是大富大贵的命,或许将来会母仪天下呢。”
“音儿。”傅夫人不悦地看着女儿,沉声道:“深宫禁地,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傅茜音一愣,抿了抿唇,没敢再开口。
这句话傅茜妤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温和一笑,“这些云游四方的和尚不过是捡现成的话说,听听也就罢了。”
傅夫人了然一笑,“是,娘娘说的是。”
想起一事,傅夫人柔柔道:“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娘娘,你阿兄已经考上了进士,今年开春便要参加春闱了,也是皇上恩典,否则,你阿兄只怕还要在等上三年。”
傅茜妤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傅明旭,眼底却满是心疼。
傅明旭的从小到大最大的志向便是奔赴沙场,报效朝廷,他弃武从文,无非是因为大靖重文轻武。
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支撑她在后宫走下去。
“阿兄,你何必如此。”傅茜妤心下不忍,说话都有些哽咽。
傅明旭却浅浅一笑,认真道:“你可还记得祖父在世时常说的那句话?”
傅茜妤静一静神,温和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是啊,一箭易断,十箭难折,父亲年迈,而我又是家中长子,若还任性而为,如何能保住咱们傅家满门荣耀。”
傅夫人叹道:“娘娘,您不必觉得愧疚,你阿爹也常说,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哪怕前头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也是不怕的。”
“是,女儿知道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通朱羽来了。
请了人进来,朱羽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奴婢给娘娘请安,给夫人公子小姐请安。”
傅夫人稍稍屈膝算是回礼,“公公客气。”
“这个时辰皇上叫你来,可是有何吩咐?”
朱羽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说了,娘娘家人难得入宫,加上娘娘产期将近,特意下旨让夫人和小姐留在宫中小住,直至娘娘平安生产,另外,傅公子可以留在宫中等用过午膳在出宫。”
这样的旨意,傅茜妤自然欢喜,“本宫家人进宫,本宫还未去谢恩,只是眼下皇上在皇后宫中,本宫不方便过去,还请公公替本宫说一声,本宫明日亲自去谢恩。”
“是,那娘娘若无旁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傅茜妤扬眉示意灵芸:“好生送朱公公出去。”
朱羽走后,傅茜妤便吩咐佩容将华阳宫偏殿给打扫出来,午膳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等用完了午膳,傅明旭便由海宁一路引着送出了宫门。
——
华阳宫喜气洋洋,可清宁宫的气氛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半个时辰前,书晴领着宫人,将先帝在位时所有的账本都给搬了过来,足足有五口大箱子。
没有十天半个月,如何能看完。
书晴扬了扬眉,客气道:“贵妃娘娘说,您是头一次料理六宫事宜,有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贸然上手,出了错反倒是叫那些奴才笑话您,况且,看账识字本就是闺阁女儿必学的课务,娘娘说只要把这些账务都看透了,接下来也就好办多了。”
婉嫔深吸一口气,嘴角艰难扯出一抹微笑,“多谢贵妃娘娘好意。”
“娘娘懂得就好。”书晴屈膝,笑道:“永福宫还有事,娘娘若无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姑姑慢走。”
命人好生送了书晴出去,松萝看着堆积如山的账本,没好气地说:“贵妃哪是好意,分明就是在刁难您,这么多账本,您要看到猴年马月啊。”
婉嫔眯了眯眼睛,冷幽幽道,“贵妃的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也值得说出来,本宫现在最担心的是皇上的意思。”
松萝不解,“您总是担心,皇上知道了您怂恿卫选侍一事,可若真知道了,皇上又何必让您协理六宫?这可是多少妃嫔挤破头都得不到的恩宠。”
“眼皮子浅的东西。”婉嫔没好气地骂道:“你以为皇上是真的眷顾本宫?我不过是小小嫔位,上头还有禧昭仪,他这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