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宁长公主和沈悠也终于回到了京都。
    一个月不见，蕴宁长公主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眉宇之间萦绕不散的淡淡悲伤。
    沈渊不明所以，关切道：“母亲，晚棠不是说您在静慈寺遇到个投缘的师太吗？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蕴宁长公主未语泪先流。
    沈悠眼圈也红了，“我和母亲在云州找到二哥了。”
    沈渊一愣，云玄上次去云州查云青的时候他们就相认了吗？
    沈悠道：“那个师太，多年前在水边捡到二哥了，说，二哥他死在了强盗刀下。”
    沈渊被这消息打得脑子发懵，回不过神。
    蕴宁长公主见他如此，抱着他道：“官府替泽儿敛的尸，可满山无主荒坟，竟也不知道哪座是他的。”
    肝肠寸断，哭声不歇。
    沈渊劝住母亲，道：“母亲，你怎么确认那就是二弟的？”
    沈悠从怀里掏出青鸟纹玉佩，递给沈渊，“净空师太说这是在那孩子身上发现的，这是二哥的东西，时间样貌都对得上。”
    沈渊慌了神，丢下蕴宁长公主和沈悠就往成王府跑，他得去问问云玄。
    明明身上的疤痕和黑痣都是吻合的，母亲为何要说沈泽早已死了？
    可云玄不在成王府，他出去找云青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沈渊也不敢直接告诉蕴宁长公主云玄就是沈泽，如今信息有了出入，万一又是一场空，有什么误会，不是让她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
    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这个时候出去，沈渊觉得当时应该砸他的腿！
    被沈渊心心念念的云玄此时正命悬一线，挂在悬崖边上。
    忘川负手站在崖边，低眸看着他。
    “你本事不小，竟然真让你带着成王剿灭了今宵阁。”
    云玄嘴角含着血，右手紧紧抓住悬崖上生长的藤蔓，胸口被他一掌震得呼吸都像在受刑。
    “忘川，她是你的女儿，你如此狠心，枉为人父！”
    忘川抬手一镖，扎入他的肩膀，算作惩罚。
    “话多了，我和小七的事，轮得到你管？”
    暗镖入肩，抓着藤蔓的手差点脱力，云玄替云青不值，“她自小受那么多苦难折磨，几乎都是你给的，如今她有生命危险，为何你要阻拦我帮她？”
    忘川蹲下身，一双冷眼压迫朝他望来，“你在京都搅动风云，引人对成王出手，又将今宵阁一应消息尽数透露给他，助他剿灭暗哨，还暗中收拢人心，让我培养的杀手向你投诚卖命。”
    云玄心惊，忘川竟然全都知道。
    “我就想看看，你带着小七，能搏出什么路来。我召你回幽州，敲打你，可惜你不清楚背后之人实力就贸然煽动四天王五阎罗刺杀成王，诱小七出手击杀地字，玄字高手，惹得天二现身，小七差点殒命。”
    忘川言语讥讽：“你说帮她？怎么帮？劝她躲回成王府去？做笼中鸟金丝雀？”
    云玄抬头看着忘川，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忘川在想什么。
    只觉得他喜怒无常，行事随心所欲，无欲无求，心冷似铁。
    “可是，小七愿意躲着吗？”
    忘川手持飞刀，话语如同恩赐，“沈泽，你自由了！”
    飞刀扎入崖壁，藤蔓应声而断，云玄浑身冰冷往下坠，望着忘川那冷漠孤绝的背影。
    忘川竟连他的身世都知道。
    .....
    又是那间乱葬岗破庙。
    忘川语带嫌弃，“就不能找个干净的地方？”
    又臭又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云青递给他一个凉馒头，“这里安全。”
    那日离开成王府，因为逐月一直带人跟在身后，暗中人有所顾忌，并没有对她下手。
    等她丢弃马车想混出城后，身边便跟了些尾巴。
    古从章不比秦述，云青根本不把他当个人，拖着踢着也就跑脱了。
    然后就遇到了忘川。
    忘川没接她递来的馒头，云青也不恼，直接塞到了古从章嘴里。
    古从章没想到自己还没死成，一睁眼就看到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旁边还站了个倨傲冷漠的中年男人，看着三四十上下，长身玉立，一身凌厉气势，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古从章抖着手咀嚼着馒头，牙齿被云青打落得七七八八了，馒头也只能抿着吃，用水在嘴里化开咽下去。
    全身都疼得厉害。
    无力垂下手，面色一片死寂，“不是说让我死吗？”
    如今他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任人鱼肉。
    云青指了指忘川，道：“他不准我杀你。”
    忘川背过身，听她又开始胡说八道。
    从前还不知道，她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结巴也没一个。
    待久了，好像这儿也没那么臭了。
    古从章缓缓转动脑袋，看着忘川的背影。
    云青好心替他解释，“他是我爹。”
    忘川微微挑眉，她倒是越说越顺嘴了，明明看着他的眼里还满是愤怒杀意，果真是长大了些，内敛沉稳多了。
    古从章满脸迷茫，你爹怎么了？
    继续抿着馒头，脑中突然灵光乍现。
    【湘远没告诉你吗？我是忘川的女儿。】
    古从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蹿起身，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口齿不清，“阁主！”
    忘川冷冷“嗯”了一声。
    古从章之前见过戴面具的忘川，只一声就深信不疑。
    云青见古从章吓得抖似筛糠，之前受尽折磨也没这种样子，不禁存了坏心，朝忘川道：“他之前骂我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贱人。”
    古从章抖得更厉害了，头伏得更低，“属下之前不知道她是阁主的女儿，才言语冒犯。”
    忘川垂眼看她，“你本来就是有爹生没娘养。”
    四岁就离开娘，虽然一直跟着他，但也不是他养的。
    云青讨了个没趣，无聊走到一边靠着树站着。
    古从章心里感激涕零，阁主专门让那小贱人，不，让小姐来救他出来，还不责备他骂人。
    忘川可不打算陪着云青唱戏，抬脚就走了。
    云青见他走远，将古从章从地上拉了起来，又往他嘴里塞了粒药。
    他的命说不定能钓来天一，有大用处。
    看他抖得停不下来，好奇道：“忘川会的我也会，你为什么怕他不怕我？”
    她差在哪儿了？
    古从章自然不会回复她，抖的水都喝不进嘴里。
    云青看着忘川的越来越小的背影，对古从章道：“你就待在这儿养着，等养好了，就回去。”
    古从章点点头，问道：“回幽州吗？”
    云青眼神一顿，道：“当然不是。”
    幽州都被端了，回去干嘛？自然是回京都找天一去。
    可古从章似乎听岔了她的意思，周身戒备散去，眼里竟然含了感激，囫囵道：“谢小姐，属下会尽快好起来回永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