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俯身低头,白川泉没过多久就听见了羽毛笔——白川泉能听出它和钢笔的落笔区别——落在纸面上的响动停下。
港口黑手党这个暴力集团的最高统治者在工作时间依旧是黑色西装外穿一件黑色长外套的打扮,一条鲜艳如血色的红围巾顺着脖子搭在长外套两侧。
“哦,白川君,很久没见了嘛。”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语气含笑,实际上……
话语内容仔细想想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您说笑了,前不久才面见您不久。”白川泉抬头,眨了眨眼,如实说。
白川泉不着痕迹打量着房间内部,没有在首领办公室内看见常年驻扎的金发女孩爱丽丝——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人形异能力。
“我以为这个组织的人都会以面见我为荣呢。”
“的确如此,”白川泉说,“能被首领传召,是受您看重的表现,其他人知道了,看我眼神也会很多尊敬。”
“但是首领应该知道人与人的参差性?”
白川泉不好意思般嘀咕,“有的人就是这样的啦,看见上司啊领导啊这种人,倒不是害怕,脚步却不由自主转了个方向绕道……绝对不是不愿意见到首领您。”
“毕竟要是其他人知道首领看好我,行事总会收敛点的,对吧?”
甚至敢直呼港口黑手党首领名字的准干部ace会收敛吗?答案当然是否定。
首领的看重?
白川泉可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忠犬。——那是什么东西?!
年轻部下的一长串说辞并没有让港口黑手党首领表现出无所适从,暗色的红瞳微阖,中年人轻松地笑了笑,仿佛没听懂白川泉暗暗的指代,“这样啊,我倒是很喜欢白川君的直白呢。”
“我也知道港口黑手党里有这样的现象,但是要从下属之中听到像是白川君这样的话儿,怎么想都还是不可能的。”
众所周知,日本是个追求群体性的国家。
不然也不会有当众表演玷污回转寿司还大发line、推特等社媒平台的社会新闻了。
森鸥外这老狐狸……是在暗示自己成了不安分的叛徒有了异心吗?
“我和所有的港口黑手党成员没什么区别哦。”白川泉面色不变,“首领,我一开始听中原大人提过,您很早之前就打算派我去海外,是真的吗?”
既然是事实,当然是不会承认的。
中原中也两年前旗会的青年朋友们接二连三被调离横滨肯定和他们的业绩太优秀了无关,更不是心甘情愿打算扩展港口黑手党的业务范围。
距离产生美感,消弭了利益冲突,也就勉勉强强能过下去的样子。
不然,恐怕横滨有个男人会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自己的屁股底下的位置有没有被人盯着了。
既然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说白川泉“直白”,白川泉也就真的“直白”相问了。
ace一事儿发生之后,白川泉并没有和站在港口黑手党大厦顶部的男人虚与委蛇的意愿。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都把谋算打到白川泉头上并实施了行动,白川泉自认为不是逆来顺受,被人打了一巴掌还继续笑脸相迎的人……
不如说,正巧相反。
“消息真灵通呢,白川君。”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开口。
白川泉担忧地问:“您觉得知道半个港口黑手党都已经知晓的消息的程度算是‘灵通’,您还好吗,首领?”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突兀地沉默了,泄气般叹了口气。
难搞。
真难处理啊。
和“太宰君”……港口黑手党之前的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是两种模式的难以协作。
现在的年轻孩子都是这样的类型吗?
明明中也君就很正常。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忍不住思索。
起码太宰君性子恶劣归恶劣,凉薄归凉薄,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恶心他人也恶心自己的事情。
港口黑手党一言不发逃走的前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一般是明着让人跳脚恼火,如果别人想因此杀了他他也绝对不会拒绝就是了。
而港口黑手党现在可以说是“前任”的财务负责人白川泉却有着摆出一副正常人的面孔、认真说出阴阳怪气的话语的本事,极容易——让人失去本心。
不愧是他们港口黑手党的栋梁后辈。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按捺住心底真切浮起的几分无奈与心思,事到如今,想改变计划也不划算,考虑成本问题,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开口:“白川君,你是个聪明人,我从来都不会小看年轻人。”
白川泉说:“……毕竟港口黑手党有中原大人和叛徒太宰珠玉在前。”
“啊,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们的例子,首领你才觉得秉持着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的我有些碍眼了?”
黑发年轻人的蓝色眼瞳中一片坦然,弯起嘴角,英俊的面庞着实赏心悦目。
懒得虚与委蛇,白川泉掐指一算,发现最近实在是摊牌的好日子——过了这村没这店。
很多时候,人们总以为自己还会有无数的机会去讲真话,殊不知此刻错过之后,便再也遇不上同样的时机了。
就像战争时期,最常见的那种flag:等我回来、等战争结束,我就……我们会……
最终,往往无归期。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语气流露讶异:“非暴力不合作,白川君是想我在你的身上使用暴力吗?”
“不,完全不是。”白川泉“啊”了声,“虽然对我来说已经像是常识了,居然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