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走动的声音。
粗糙沙砾摩擦鞋底的声音。
衣服、帐篷布料掀动的声音。
从遥远地方传来的狼嚎。
恶劣的生存环境。
“走,劫持到了几艘渔船,足够我们抵达海岬了。”
“我听说,我要跟着那个人。”面容全毁的男人温和地开口。
“他先一步离开了,追兵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到了我们的痕迹,而且——”
低哑的声音短快地说明:“来不及分头安置你。”
“事情……”
“法国最近更新了情报处理机制,看样子是名老手。虽然,我认识的那个人,可能早就不在了。”
“早上刚刚处理了一波‘拱桥’结社的暗杀,所在地已经暴露。”披着斗篷遮掩面容的男人给失去视力的“累赘”换上同样的装扮,声音低哑。
“我,非常感谢你的收留,”抬眼时瞳孔没有焦距落点的男人轻轻说,“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别在我们之前找死,别自以为是了,”斗篷男人说起话题,带着冷讽,“你不过是我用来满足救赎情结的工具。”
“法国人?”丑陋男人下意识喃喃。
“你……知道了什么?”斗篷下一双眼睛顿时变得专注,动作停下,声音漫上冰冷的杀意。
“我想,”似乎浑然不觉四周危机,面容尽毁失去记忆的男人语气温和,“只有法国才会如此注重公民的哲学素养。”
“你记错了,那是德国。”
并没有否认上一个话题,男人粗暴地回答。
“我好像认识一个德国人……”失去视力的男人疑惑地自语,声音极轻,“和他约定……”
“如果你记忆恢复了,我不会再把你带上。”斗篷兜帽下只能看见下巴的轮廓,男人冷淡说。
失明失忆且毁容的男人被从头到尾裹进斗篷,有如中东地带传统妇女打扮,只剩下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如同干涸的石灰岩,暴露在空气中。
“早上好,先生们。”
“此处——禁止通行!”
带着恶意的笑意以英文言论从远处海峡石崖上传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
望远镜才能明晰的灯塔高处,举手投足精致意味的女人扬起红唇,几乎挑衅。
“路易斯那个女人千里迢迢拜托我拦截你们,而我……也非常乐意为她效劳。”
明明女人的身影停留在在灯塔高处,海面的渔轮却能毫不费力听清她的声音。
“国际刑警什么时候能抵达现场,我可不清楚,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我并不能让你们过去,”女人的声音夹杂慵懒,“你们这群刽子手。”
“是葡萄牙新上台的内务官员!”
“那个科英布拉大学的女校长?”
“她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不能让她留下我们的情报!”
“趴下!”领头的斗篷男人站在船首,呵斥,身后的所有身影令行禁止,齐刷刷倒下一片。
猛烈的烟火自海峡上方升腾,硝烟味远远扩散。
“女疯子!明明听说……!”
“早上好,纪德先生,真狼狈啊,仗着军队耀武扬威的那一天真是久违了呢。”
“女疯子”黑色宽檐帽下红唇轻轻呵气。
血腥气。
硝烟气。
轰炸声。
摇晃、
碎石、
冰凉的海水……
在船只的底层,谁也没有注意,脚下透明的舷窗前,面容失去所有特征的男人捂住了头,痛苦呻吟。
如同低泣的动静顿时萦绕在船舱底部狭窄的杂货间里。
“轰隆……”
马达声与大件货箱被推倒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是谁……”
“芬妮……”
“芬妮是谁?……我为什么,在哭吗?”
伸手摸上脸颊的湿润,失去视力和记忆的男人喘着粗气。
“对不起。”
“地狱之门,我在靠近祂么?”
失去五官丑陋横陈的面孔如同幻觉闪烁了两下,随着男人手垂落身边,再次恢复原貌。
无神的眼瞳望向舷窗,霎时间,他没有再顾及混乱的船舱,打开仓库的大门踏上走廊。
“法国军队……我现在是在哪儿?”
踌躇犹豫的声音从男人口中说出来。
“嘭!!”
巨大的重物抛落声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一定黑色的宽檐马场帽落在底层的走廊里,长长的发丝遮盖了尸体的鲜红的唇角。
手指不知不觉收紧,攥成了拳头,男人低下头,放下检查尸体的另一只手,看不清五官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
“现在,还是战争时刻吗?”
他抬起头,目光尽头,高处带着白绒哥萨克帽的黑发年轻人身影隐隐约约,依稀能看见黑色披风的一角。
“您……”他听到这支军队的首领这么称呼对方。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先生。”对方说,“我知道您和同伴的心情。想必您正在寻找真正的归宿吧……”
“我特地在这里守着等候您,就是为了告诉您,您的方向没有失误。”
“虽然钟塔侍从恶意放出消息设下陷阱,您得到的答案却是正确的。”
“随便您的怀疑,不必在意我的感受。但是……”
“我是来帮您的。”
病弱苍白的肤色在海崖边由风吹拂,青年咳嗽了几声,紫色的瞳孔流露出来极为亲善的温和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