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长廊看不到尽头。柯启尔坐在最后一排从圆形的闪光窗户望着天空。天空纯净,只有一丝很澹很薄的云彩。晶之平原均匀的平行光下一览无余,折射出各色光芒。但柯启尔无心欣赏美景。他睁大眼睛,寻找着一片美丽和祥和中的异样。只在接近视野极限的地方看到隐隐约约,有山的轮廓勾勒。他很想把那座山看个明白。但和以前一样,无论在晶之平原的哪个位置,那座山从不肯向他透露更多。有的时候他甚至无法看到它。
今天的观察仍然是无济于事。没有任何额外的收获。好像专门为了安抚他的心情似的,音乐慢慢地响起。柯启尔觉得这一刻有点熟悉,转回头想说点动情的话。
看到消息员端庄的脸。熟悉的感觉消失了。
他们移动到队列的前方。新的忏悔者陆续到来,从他们眼前路过,向他打符合规格的招呼,然后排在他们后面,把手放在膝盖上。整整齐齐。他们都是“晶”的居民。他认识他们中的每一个。他们中的每一个也都认识他。他按照《晶之平原汇报守则至终唯一版》回以招呼,但烦躁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加倍了。
所以他确实是有点问题。
“每天有那么多居民需要忏悔吗?”柯启尔看了看瞬间变得长蛇一般的队伍,还是决定打破沉默。
“这是为了大家的美好生活。长官。”消息员流利地接道。“我们都想要美好的生活,长官。为了‘晶’共同体的共同秩序。及时消灭自己身上的混乱和不美好是必要的。这是为了‘晶’的每一位。就像你今天做的一样。长官。你的选择实在是太棒了。”
消息员的语气充满鼓励。声音动听悦耳。同时这个回答让柯启尔希望自己没问过之前的问题。
他优先陷入沉默,消息员意外的没有再烦他。长蛇般的队伍和他们一样安静。墙上有“除却必要礼仪,请保持安静”的标志吗?柯启尔盯着自己的膝盖想。没看见。但也许有。嗯。应该有。
也许他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我想到‘团’去。”柯启尔突然又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话。
消息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刚刚听到果子结出根来。
“您为什么突然想上那座山呢?长官?”他看了看窗外“那不是任何晶之居民该去的地方。再说,那里什么也没有。”
“如果什么也没有,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那没有意义。长官。这是对美好生活的浪费。这是对‘晶’,我们共同体的浪费。”消息员说。看他的表情甚至不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
“呃。不会吧?难道每个‘晶’的居民都要永远呆在这里吗?哪里也不能去?”柯启尔微弱地叫道。
“那是当然的。长官。”
“号。”头顶响起了悦耳的提示声。
柯启尔慢慢站起来。消息员也站起来,做标准的鞠躬。
“忏悔顺利。长官。”
柯启尔走进忏悔大厅,突然忘记了要忏悔什么。
……
……
……
希琪丝踏进钟形城堡的大门。没有平日叽叽喳喳的声音,静悄悄的。一丝气息也无。她马上放慢脚步。开始捕捉周围的蛛丝马迹。没错。这里是她的家。
“汽”。
希琪丝带着紧张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踩上松软沙子平铺的地面。感到爪缝里传来的阵阵湿气。
哦。家。甜蜜的家。还有什么能比家更甜蜜。更令她感到安心呢?她可能马上就会被头顶上抡来的巨斧砍倒。两边飞出的机关长矛钉在中间。或者干脆——
她径直跳起,躲避地靠从背后冲来的巨型水柱。水柱把两座白石凋塑击的从中间爆炸。它爆炸的样子真滑稽。让她咯咯笑出来。
“爆炸的不是我哦!”她咯咯笑道。在空中拐出一个极弯的弧线。果然,她所预想到的东西冲着她来了。巨斧——好吧,更新成了一把绿油油的巨剑。长矛则被改成了无数吸血的长针。
“还是那一套嘛!”她像预想的那样躲过它们——虽然武器改变了,但发射的方式和方向都没有变化。她的闪躲绰绰有余。巨剑把对面的柱子噼开裂缝,嵌在上面,长矛互相击打在一起,落入水中。嗯。还没结束。她得跳起,再次躲过反击回的水柱,拍拍翅膀把里面蹦出的鱼龙都扇回去——留了一条叼在嘴里。她还得翻过身,落在右上角猫头鹰形状的灯柱上,那是唯一不会被从顶上喷下的毒气直接灼伤的地方。
她轻松做到了。嗯。和预料的一样轻而易举。希琪丝心想。她慢悠悠地拍着翅膀驱散毒气。把鱼龙一口吞掉。能量的波动停止了。积水开始向回渗。要不了多久城堡就会回复原状。
结束了。希琪丝像猫头鹰那样打了打哈欠。
“太没创意了今天!
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向空中尖声喊道——那是专门训练过的,令聆听者感到不适的尖锐嗓音。“今天又是为了什么?我出去玩的时候没关窗户?”
“你没关窗户。”一个比她更尖锐的嗓音说道。“我们的位置又显露了!可能有许多眼睛看到了我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哦?什么?”希琪丝看着自己的手,百无聊赖地把它翻来翻去。“我犯了大错?”
“你犯了大错。”
“真有趣。那你能拿我怎么样?我是说杀了我之外的。因为很明显,你那些老套的招数已经使光光了——”
一只脚腕一疼。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脚下的猫头鹰活动起来。咬住了她的羽毛。哦。那就攻击还没结束呗?希琪丝用另一只爪子勐蹬猫头鹰的头,脸上重新出现笑容。
以她以前的经验,她有几百种方法能解决类似的活化生物——
猫头鹰遭受重击,从她的腿上脱离。爪子扒住墙拉出深痕,没有完全掉下去,但看上去很虚弱了。她不介意给这只弱小的动物最后一击,向上一蹬,顺着墙壁疾剑般下噼。“看来你完全不能把我怎么样了啊——”
墙壁从四周涌了过来,把她箍在其中。她瞬间窒息了。再醒来的时候,她被倒提在一只不是自己的鸟爪里。
她把那句话说完:“——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