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看他面生,见此人倒似个纨绔子弟,只是却不叫人如何讨厌,回了一礼道:“公子客气了。”
那公子道:“小可钱叔同,兄台如何称呼?”
沈放不回他名姓,只是道:“钱公子有何见教?”
钱叔同道:“想请兄台帮忙则个。”
沈放道:“何事?”
钱叔同道:“钱某也想一登这望湖楼,想请兄台帮衬一二。”
沈放道:“钱兄只怕找错人了,在下乃是外地人,莫说此间人生地不熟,就连这什么事情也是不知,如何帮的了公子。”
钱叔同笑道:“兄台连我也不识,自然是外地人不假,就因你面生才是更好。”
沈放看他两眼,心道,好个大言不惭的纨绔公子,倒不疑心他大话,此人想必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浪荡市井,一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公子哪里都有几个,倒也属寻常。不愿与他纠缠,拱手道:“在下有事在身,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钱叔同见他转身走了,在身后叫道:“别走啊,价钱好商量。”
沈放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是要回去找那伙计留话,被这钱叔同一打岔,倒差点忘了,又再回转身来,没走几步,突然一摸腰间,将一只小手抓个正着。回头看去,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乞丐,正伸手掏他腰间荷包,被他抓个正着。
那小丐身材瘦小,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被他抓到,却是不慌不忙,道:“这位大哥,你抓我作甚?”
沈放微微一笑,松手道:“没事,你去吧。”
那小丐眼珠一转,似是想不到如此轻易就被放了,却不肯走,道:“你没事,我却有事。”
沈放道:“哦,你有何事?”
小丐道:“有人要见你,叫我带你过去。”
沈放道:“那你为何掏我钱袋?”
小丐道:“习惯了。”
沈放见他倒似理直气壮,不由好笑,道:“你不知道偷人财物可是要被砍手的么?”
小丐道:“被抓住才砍。”
沈放道:“你不就被我抓住了?”
小丐道:“我又没偷到,再说你口袋里也没钱。”叹了口气道:“哎,你说说你,挺大一个人,腰包里居然连一两银子也没有,我都替你丢人。”
沈放呵呵一笑,他原本身上还有些银子,jdz落水之时,多半都遗失了,在临安又租了间房子,倒真的所剩无几,道:“你这小鬼,这般讨厌。何人要见我,你前面带路。”
那小丐果然带着他上了一条岔路,顺着个坡,下到湖边。只见一棵大树之下,坐了十余个乞丐,多半都是白发苍苍。当中躺着一人,身材魁梧,四方脸孔,面上无须,横眉虎目,高鼻阔口,粗手大脚,鹑衣百结,精神矍铄,身旁斜放一根绿色竹棒,一手抓了半只烧鸡,啃的满嘴是油。
沈放走到近前,躬身一礼,道:“在下见过史帮主。”
中间那吃鸡老者抬头看他一眼,又咬了一口,道:“你认得我?”
沈放道:“恨未识荆。”
老者道:“那你怎知我是帮主?”
沈放道:“天下除了丐帮史帮主,还有谁敢大马金刀躺在这几位丐帮九袋、八袋、七袋长老中间。”
老者哈哈大笑,道:“不错,天下就一个丐帮,一个史嘲风,我这个样子倒是好认。你便是沈放?”这老者正是当今的丐帮帮主史嘲风。
沈放道:“正是在下。”
史嘲风上上下下看他几眼,道:“你认得我不奇怪,我认得你,你不觉奇怪么?”
沈放道:“自是有人告诉了史帮主,宋大哥你莫要躲了,出来吧。”
果然大树之后,有人哈哈一笑,走了出来,一双长腿,正是宋长脚。对沈放抱拳道:“沈公子可好,你怎知是我?”
沈放道:“我远远看见个人往树后躲,丐帮我就认识宋大哥一人,不是你还是何人。”
史嘲风道:“举一反三,胆大心细,宋大脚你说这小子倒真是不差。小子,我有事请你帮忙。”
沈放心道今日出门倒忘了看黄历,怎地如此多人找我帮忙,道:“可不可以不帮。”
史嘲风微微一怔,他丐帮帮主之尊,对个晚生后辈说要帮忙,竟然被拒,这当真是稀罕。却不着恼,笑道:“你这臭小子,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干嘛就说不帮。”
沈放道:“帮主麾下人才济济,又有何事办不成的。若真是丐帮都办不了的事情,小子才疏学浅,一无所长,又如何堪当重任。”
史嘲风笑道:“哈哈,我说这事,我帮中这些兄弟还真做不了。先前你去了望湖楼不是,我要你想办法混进楼去。那是富贵人家,见了咱们这些乞丐,拿扫帚往外撵都来不及,如何能叫他们进去。”
沈放道:“史帮主想见那七姑娘?这是为何?”
史嘲风道:“我是要你混进这楼里,然后想办法跟着这小姐,再混到她家里去。”
沈放道:“帮主究竟是要劫色,还是劫财?”
史嘲风道:“臭小子,没大没小,口无遮拦,你不要激我。你先去办,办成了,我再对你说是何事。”
沈放道:“我听常人说到这里,都是说办成了自有好处给你。”
史嘲风笑道:“你这小子,放心,好处自也少不了你的。”
沈放道:“那好处之后再给,前辈先跟我说说是何事。”
史嘲风摇摇头,道:“你倒真做的一手好买卖,好,我先赏你个鸡腿吃。”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烧鸡丢了过来。
沈放伸手接住,看也不看,低头咬了一口。
史嘲风点点头,道:“好,你既不嫌弃叫花子肮脏,我也不好意思瞒你。就先跟你说个大概。”说完闭口不言,沈放耳中却仍钻进一个声音来,道:“一个月后,林家家翁大寿,会有很多人来,更会有大事发生。我要你混入府去,尽力打探消息。”
沈放知这是传音入密之法,乃是用高声内功将声音化作一线,直接传入旁人耳中,周围人却都听它不见,乃是极高深的一门的功夫,他一点内力也无,自然不会如此说话,点点头道:“不知这林家究竟有何特别?”
史嘲风又开口道:“林家家主叫林醒沐,乃是城中巨富,此人究竟有多少财产,旁人只怕吃几斤豹子胆也猜不出。更是长袖善舞、交游广泛,临安城中,不管朝廷大员,还是商贾名士,人人要给他面子。他生了六个儿子,第七个才得了这么个千金,便是七姑娘,真是当做掌上明珠一般。他这六个儿子,个个了得,有官有商,听说还有一个拜在武林高手门下学武。今年乃是林醒沐七十大寿,全家都在操办此事,这七姑娘看几个哥哥都有表现,心里不服,看几个哥哥身边都有能人,觉得都怪自己人单势孤,这才有了念头,想寻些能人相助,在大寿之上,也好出出风头。”
沈放这才知就里,摇头道:“原来这七姑娘是个草包。”
一旁一个背着九个麻袋的白发老者插口道:“你若如此想,可就错了,这位七姑娘包了这酒楼一个月了,你猜才进去几个人?”
沈放知此人必是丐帮极高位的长老,抱拳道:“不知。”
那老丐道:“五个。”
沈放道:“不知道进去的五个都是什么人?”
那老丐道:“第一人乃是个七旬老者,名叫崔致和,面白富态,此人乃是告老的宫中太监总管,胸中丘壑,处事精细,更是人脉极广。第二位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乃是近年江湖上风头最劲的九龙三凤之一,更是龙中居首,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八荒神龙战青枫。第三人是个中年美妇,人称温氏,在御街旁开了个茶楼,此人常年出入临安名门望族府邸,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第四人乃是韩淲,此人是我朝名士,四十多岁,刚刚辞官不做,为人清廉狷介,与赵蕃并称‘二泉’,乃是饱学之士。不过此人只是路过临安,适逢其会,当不会随七姑娘入府。第五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胖和尚,生的如弥勒一般,此人最是神秘,我等一时还查不出他底细。”说完,闭上双目,再不言语。
沈放道:“如此看来,这七姑娘眼光倒是不低,这几人虽是各异,却都是行当里的翘楚。”
史嘲风道:“是啊,这林家个个都是人精,要想混入林府,着实不易。此次七姑娘突发奇想,倒是个绝好机会。臭小子,你除了武功之外,还会不会什么别的本事?最好能叫那七姑娘眼前一亮。”
沈放道:“我也没什么本事,先去看看再说。”
史嘲风忙道:“别急,别急,眼下咱们得想个什么方子,万无一失才好。”
宋长脚静立一旁,他那日得沈放相助,更觉沈放莫测高深,心下佩服。眼见帮主有事,又凑巧见沈放也来此处,思前想后,还是给帮主荐了此人。他仅是个五袋弟子,在帮主和一群长老面前难免局促,若是沈放不能成功,他这举荐之人也要被人看低,见沈放要走,忙道:“沈兄弟已有计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