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末将在!”王文佐赶忙躬身。
“你娴于军事,通晓攻战之法,善治戎器,现以你为熊津都督府兵曹参军,专职督造这连弩。”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对刘仁愿笑道:“都护,你以为如何?”
按说刘仁轨离开大唐时是戴罪从军,不过有个检校带方州刺史的官职,后来虽然取得大胜,依照常理朝廷肯定会将其官职上的那个“检校”去掉,但毕竟路途遥远,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其官位还是在刘仁愿之下的。这样有上官在场,却抢先任免部将的,着实有些无礼,刘仁愿心中虽有些不快,但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刘府君之言甚合我意,便这样吧!”
“下官遵命,多谢二位上官栽培!”王文佐赶忙下跪谢恩,他心中甚喜,所谓兵曹参军指的是掌管兵事的官员。汉唐时去古时未远,州郡也被视为一地之君,有开府之权限,设有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这六个部门辅佐州郡官,便如汉代宰相下的属官六曹、隋唐六部一般。熊津都督府虽然眼下只有泗沘城一地,但将来若是能抚平百济,那至少也是个中都护府的,兵曹参军至少也是个七品官,还是长官身边的人,相比起王文佐原先的官职,可以说是一步飞跃了。
刘仁愿虽然对刘仁轨的擅自做主有些不喜,但并未迁怒王文佐,毕竟此人是自己早就看好的人才,先前又与刘仁轨并无瓜葛。他示意王文佐站起身来:“方才刺史所言你也都听到了,此乃军国之器,切不可泄露出去,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下官先前考虑不周,若非刺史提醒,只怕早已酿成大错!”王文佐赶忙先拍了刘仁轨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然后笑道:“如果可以的话,下官打算在河边先建一个造船之所!”
“造船之所?”刘仁愿一愣:“这与造船有什么关系?不是要打造这连弩吗?”
“都护!”王文佐走到弩炮旁,轻轻的拍了拍:“您看这连弩,要用硬木、牛筋、麻索、铜、铁等多样材料,伐木、鞣索、打制零件、锻造、熔铸、打磨,工序甚多。需要劳力甚多,这泗沘城中到处都是百济人,若想不让消息泄露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若是将这零件拆开了,分成数十个部件,让不同的工匠打制,只要不告诉他们是做什么,他们就不会知道,是不?”
“王参军此计甚妙!”一旁的刘仁轨已经反应过来了:“刘都护,王校尉这是瞒天过海呀!他明面上是在造船,实际上却让那些工匠打制连弩的部件,反正船舱里面也有铁匠、绳匠等各色匠人,只要不告诉他们,谁又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旁人都以为这是造船的,谁又知道造的是连弩?”
“不错,果然好计!”刘仁愿也如梦初醒:“你明日便在熊津江边上寻找适合造船的场所!工匠劳力也随你调配,事后报上来便是!”
泗沘城,酒肆。
清亮的酒液从壶口流入,落入杯中,溅起点点香气,崔弘度陶醉的吸了一口,叹道:“上等的兰陵酒,有日子没喝过了!”
“崔十一郎见了酒就这幅德行,来来!”倒酒的贺拔雍把倒满的酒杯往崔弘度那边一推:“品品,这就是多少年头的?”
“真香。”崔弘度猛灌一大口。此人喝酒从不小口浅酌:“十五年,对少说也有十五年,要是少了一年,砍了我的脑袋去!”
“还有这腌肉!”贺拔雍把酒壶放下,拔出匕首给众人切起腌肉来,切开的腌猪肉薄片驯服的滑落木盘上,鲜红色的肌肉与脂肪交错,形成漂亮的花纹,让人看了就垂涎欲滴:“这可是我在百济人地窖里翻出来的,都是前腿,一共二十根,来,参军您请尝尝!”
“都是自家弟兄,不必如此客气!”对于同伴们态度的微妙改变,王文佐有点窘迫,他将盘子退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安面前:“还是请五郎先尝!”
“三郎还是老样子!”柳安笑的有些苦涩,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腌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嗯,这腌肉着实不错!”
柳安开了头,众人纷纷伸出筷子夹肉。王文佐能够感觉到气氛的怪异,似乎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变远了,他此时才注意到柳安竟然坐在自己的对面,唐时酒宴座次有严格的尊卑,东向坐是首席,次者是南向坐,再次者是北向坐,最卑的位置是西向坐。自己进门后习惯性的选择南向而坐,没想到众人依序坐下,有意无意间却将最尊的东向位置空出来了。
“柳兄!”王文佐咳嗽了一声:“为何今日不坐东向之位?”
柳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三郎右迁为兵曹参军,东向之位自当是三郎的。”
“柳兄何出此言,我辈聚饮,当以年齿为序,岂有以官位定尊卑之礼?”王文佐笑道:“再说兵曹参军也不过七品,柳兄乃是折冲府中的果毅都尉,却是从六品下,即便论官职也是在我之上的!”
“对,三郎说的是,柳兄还请坐东向之位!”一旁的贺拔雍见状赶忙出言附和,其他人也出言相劝,将柳安拥到了首位坐下。柳安向王文佐投来感激的一瞥,他心里当然清楚虽然自己的官职品级还在王文佐之上,但王文佐这个兵曹参军乃是熊津都护府的,而自己的果毅都尉却是青州折冲府的,眼下能管的也就手头上这几百上千个大头兵,而王文佐掌管的是整个熊津都护府范围内的武官选举、兵甲器仪、门户营钥,烽候传释等事。举个例子,三国时蜀国马谡的官职就是兵曹参军,只不过是诸葛亮丞相府的兵曹参军,其实际的权力和前途都远非柳安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