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吐蕃的军官疑惑的摇了摇头:「还有,有人说唐人获得了天神的庇佑,所以他们能够飞行,从天而降的占领了石堡城?」
「唐人能飞行?从天而降?」勃伦赞刃笑了起来:「这应该是唐人自己编造的谣言,唐人要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能飞,那他们早就征服全世界了,谁能抵抗能飞的敌人呢?」
「这倒是!」吐蕃军官笑了起来:「您说得对,估计这是用来哄骗那些吐谷浑人的!」
「嗯!」勃伦赞刃点了点头:「这种谣言其实并不难对付,只有蠢货才会相信,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只会把这当成笑话!」
「将军您说的对!」吐蕃军官点了点头:「不过唐人攻占了石堡城这是事实,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首先我们应该尽可能快的集结兵力!」勃伦赞刃道:「时间是现在的关键,这个季节,各个部落的丁壮要么在准备耕作,要么也和自己的牲畜在一起,分散的军队不值一提,只有先集结起来才有用。不过唐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应该也正在朝我们这里来!」
「将军,我们可以向西撤退,让部众也向西退却,同时派出信使,让您的兄长迅速回援,两面夹击唐人,就和上次一样,我们一定能赢!」
「不错,的确应该派信使通知兄长!」勃伦赞刃点了点头:「但向西撤退,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如果这么做的话,恐怕要损失相当数量的牲畜和部众!」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犹豫之色。看到勃伦赞刃这幅样子,军官们也闭住了嘴。在战争中,能够两全其美的选择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绝大部分选择其实都是在几个糟糕的选项中选择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就拿勃伦赞刃面临的选项来看,如果以树敦城为中心聚集兵力的话,很可能会在集结足够的兵力前就必须面对唐军的进攻;而如果向西退却,虽然能避开唐军的兵锋,但在向西撤退的过程中,各部刚刚过冬的牲畜会出现大批死亡,这种损失对于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吐蕃经济是难以承受的。
「应该先想办法弄清楚唐人有多少军队,然后再决定留守还是向西!」经过权衡利弊之后,勃伦赞刃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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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拂晓,寒气逼人。
唐军已经离开了营垒,分作六路纵队,之间相隔六七里,并肩而行。行军时,马蹄脚步带起的烟尘被寒风吹起,向东飘散,犹如晨烟一般,在大军行列的前方、两侧、后方各有热气球在空中缓慢的航行,站在热气球的吊舱上,向下俯瞰,一行行军列宛若巨蛇蜿蜒,旗帜飘扬若带,烟气如柱子,委实是壮观至极。
「壮观,壮观!」柳智宇看着下方的景色,赞叹道:「大丈夫有朝一日能统领大军,征讨四方,当真是死了也心甘呀!」
「你少在这里冒酸汤了!仔仔细细盯着下头!」袁林一边用力蹬着螺旋桨,一边呵斥道:「别漏过了吐蕃人的侦骑,不然小心军法无情!」
「那怎么会!」柳智宇满不在乎的笑道:「这里又不是山里,都是平地,还有望远镜,我若是看不到,那真是瞎了!」
袁林却是不屑的很:「你若是那么喜欢冒酸水,就留在长安跟那些诗人骚客瞎混,不必出塞来打吐蕃人。」
柳智宇正想反唇相讥,突然发现西面远处有一些黑点,赶忙拿起望远镜细看起来,大喜道:「好多牛马,肯定是逃散的吐蕃部落,快拿信号筒来!」
「你先看清了,别急,不然错了可收不回来!」袁林跳下踏板,拿起望远镜细看起来,果然看到一众人马正在向西南方向前行,约莫有两三百匹牛马,各色杂畜两三千头,还有十几辆勒勒车,应该是某个草原上的小部落
。两人赶忙取出一支竹筒,点着了引信,那竹筒立刻喷射出灰黑色浓烟,在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眼,数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楚。
「有黑烟,西南边有敌情!人马在五百以内!」地上的侦骑立刻禀告了高延年,高延年拿起望远镜确认了黑烟的柱数和方向之后,立刻对一旁的长五郎道:「长五郎,领着你的本队快去看看,若是情况不对,便以鼓号相通!」
长五郎应了一声,便策马出了行列,身后的掌骑官举起代表他的大旗摇动,隶属于他统领的骑队便驰出行列,跟着大旗向西南方向而去。由于这次的唐军中大部分是由来自河北、辽东、三韩、倭国等地的勇武善射之士,并无大唐原有的府兵制度,所以王文佐在长安编练时便依照这些武士的籍贯,血缘,亲疏,分为若干支队,选择当中声名显赫,部曲众多之人为队首。长五郎和高延年便都是这些队首之一,这种编伍方式的好处就是每个支队语言习气相通,有很强的向心力,缺点就是全军被分成四五十个人数多少不一的支队,对于全军的指挥官来说调度起来麻烦的很。
长五郎看着天上的烟火所指方向,跑了约莫十余里,便找到了大批牲畜车马留下的足迹,心中大喜,赶忙催令麾下分作三队展开,快马追逐而去,只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便看到前面的车马牲畜,他从胡禄中抽出一支鸣镝,搭在弦上,引满弓朝天射去,只听到一声尖利的鸣镝声,隆隆的马蹄响起,犹如擂鼓一般,向前面的部众席卷而去。
「快跑,快跑!」女人拼命的将自己的儿子推上马,催促道:「快打马跑,唐人追上来了!」
「阿妈!」青年看着身后涕泪交杂的母亲,急道:「我逃了你们怎么办?为何不一起逃?」
「我已经老了,哪里逃得掉?」女人看着马上的儿子,催促道:「唐人来了最多拿了我去当奴婢,性命无忧,你是个丁壮男人,又是部落你的勇士,唐人定然会害了你的!快逃,快逃,晚了便来不及了!」
马上的青年回头看了看远处马蹄带起的烟尘,咬了咬牙,对母亲喊道:「您放心,等我赶到树敦城,便带兵回来救您!」说罢,他便打马逃走了。
类似的母子之间、夫妻之间、父子之间的离别惨剧在这个小小的部落中发生,当长五郎带领的骑队赶上了畜群,剩下的人都放下武器,跪地乞降。看着对面武装到牙齿的骑士,没有人会蠢到以卵击石。
「怎么搞的,部落里都是老弱妇孺,就没几个青壮年?还有,这马匹也太少了吧?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五郎也看出不对来,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马匹不但可以提供奶、肉等食物,还是重要的生产生活工具,一个徒步的牧羊人最多也就能养六七十只羊,而三五个骑马的牧人可以很轻松的放牧三五百只羊。所以一个部落的牲畜里,马和牛羊是大概呈一个固定比例的。
「遵命!」担任向导兼通译的吐谷浑牧人大声问道:「你们部落的青壮男人呢?还有马匹呢?怎么这么少?老老实实回答大唐老爷的问题,不然小心掉脑袋!」说到这里,他拔出腰刀虚劈了一下,做出恐吓的样子。
「回禀老爷!」跪在地上的一个黄胡子老人抬起头来:「刚刚部落里的青壮以为是马贼,就赶忙打马逃走了。」
「放屁!」那通译怒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马贼还是军队你都分不清楚?这大非川上哪有四五百骑的马贼?快说,不然老子转告大唐的老爷,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那黄胡子老人已经眼见得儿子已经逃远了,心下大定,早已存了必死的决心,他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脖子来:「我能活到这个年纪,又有三个儿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您要砍就砍吧!」
一旁的长五郎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听两边的语气和那老人的动作,便
知道有些不对了:「怎么回事?那老头儿说了什么?」
通译气急败坏的答道:「是这么回事,我问他们部落的年轻人和马匹都去哪儿了,那老儿居然说是刚刚看到烟尘,以为是马贼,就让年轻人们骑着马逃走了。这不是分明骂大唐王师是马贼吗?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罢了!」长五郎摆了摆手:「马贼也好,王师也罢,不在嘴巴上,无所谓,就依照旧例行事吧!」
听到长五郎的命令声,随行的骑兵发出一片欢呼声,依照长五郎口中的「旧例」,像这种没有交战的情况,他们可以从战利品中获得十分之一的比例,这个比例虽然不高,但未发一矢便能得到,也着实是不错了。他们立刻下马,将部落中男女老弱用绳子串了,拖在马后,又分出二三十骑来,驱赶车马杂畜,一路往来时路上而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唐军前进的速度,大部分牲畜被编入辎重队中,作为未来大军供给的一部分,而这些男女老弱,将被随行的商贾购买,然后带回陇右以及即将开垦的河湟谷地作为军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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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轮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进,矮几上的茶杯随之摇晃,彦良和护良兄弟盘膝分坐于矮几两边,正聚精会神的地图上写写画画。突然,马车停住了,车门被打开,一名护卫躬身道:「大都督!长五郎队刚刚截获了一支吐蕃部落,俘获马九十七匹,牛两百三十二头,羊、驴等杂畜一千四百余头,老弱妇孺四百余人!」
「我方死伤了多少人?」护良问道。
「我方未损一人!」那护卫答道:「那个部落的青壮发现被追上之后,就纷纷上马逃走了,留下的老弱妇孺都跪地乞降,没有抵抗!」
「青壮都逃走了?」护良皱起了眉头,他与彦良对视了一眼:「知道往哪个方向逃了吗」
「听说好像是往西边逃了!」
「嗯!就这样吧!」护良点了点头,那护卫赶忙带上车门。马车也开始继续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行,彦良笑了笑:「怎么了?觉得有些不对?」
「嗯,青壮逃走,那说明他们应该有个去处!」护良下意识的捋着下巴的胡须:「而且正常人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家人孩子,牲畜不管。」
「不错,就算他们不想管,可没了牲畜牛羊,他们在草原上也活不了多久!」彦良接口道:「就算他们不想做什么,形势也会逼迫他们做些什么的!」
「应该派出更多的斥候?」护良问道:「热气球毕竟是天上飞的,有些事情还是无法代替地上跑的!」
「不错!」彦良点了点头:「我也有种感觉,应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和吐蕃人打一仗了!」
「不错!」护良点了点头:「我若是吐蕃人的将军,也会打一仗,不然这么搞下去,他自己的手下恐怕会先受不了的!」
「早就听说吐蕃人勇悍敢战!倒是要见识见识!」彦良笑道:「看看是不是我们的马队对手!」
「嗯!」护良点了点头:「希望是个晴天,这样我们的热气球也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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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敦城。
「什么,唐人分为六队,并马而行,各队之间相隔六七里?」勃伦赞刃惊讶的问道:「你有没有搞错,唐人怎么会把军队弄得这么散乱?」
「回禀将军,这是从众多逃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吐蕃军官沉声道:「我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唐人就是这样摆开行列的,所以已经有不少部落被唐人抄劫,损失的牛马杂畜算起来已经有六七万了!」
「这么多!」勃伦赞刃听到这个数字也吓了一跳,在吐蕃社会里,人口几
乎等于军队,而这些牲畜几乎等于人口,粗略算一下,吐蕃等于还没开打,已经损失了六七千人口了,这对于噶尔家族来说,也不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