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闱清夜,月探金窗罅,玉帐鸳鸯喷兰麝,香袅金垆香女。
一室旖旎,今宵酒醒何处,最难消受美人恩。
马车内坐着一男子,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和倦怠。他才从甘泉宫中出来。
甘泉宫作为南宫之首,专供太后居主。如今住着的却是赵太后。
除了他车内还有一人。此人是他的心腹,名唤连晋。一手剑术亦是天下间罕有。
师承赵国天罗门,曾在赵国宫廷当差过。在赵国时便是他的人,亦是他在罗网中扶植的人。
过了许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道人影拉开帘幕,钻进车内。
男子望向那人,淡漠地道:“我命罗网除去魏国信陵君,但罗网并未做到。”
想起河外之战,自己派出的大军,尽数折损,他就一阵怒意。此败极大动摇了他在朝中威信,对于秦国宗室来说更是如此。
“公上蠡大人他去了齐国。”那人回道,他的面庞隐在铁面具下,只露出一张薄削的嘴唇。
“这次的目标并非只是信陵君,还有……”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打断。
男子的声音很平静,但非常有分量:“我既然能扶持罗网于秦廷,也能让它消失。”
越是平静,越代表着危险。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不要再让我失望。记住,我从不养无用的东西。”
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车驾继续前行,直至驶至相国府。
………
烟霞标缈认骊山,远想楼台紫翠间。尚欲神游太真院,不知身过换门关。
相传在洪荒时代,这里就是女娲“炼石补天”的地方。
骊山古道上,一驾马车缓缓停在山脚下。一身黑色玄服纤瘦英气的少女从车内跳了下来。
她望向高耸入云的骊山,眼眸微亮。
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骊山。
“义父,小心些。”少女掀开车帘,扶住那个从车里走出的病弱男子。
男子看向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苍白道:“我无事。”
男子虽面容苍白,一副衰病之态,但眉宇间透着英武之气。
这二人正是黑冰台统领秦独锋与紫旗旗主秦拭雪。
“尔等起轿,随我来。”秦拭雪将秦独锋扶上轿,对着随行的黑甲剑士吩咐道,朝着骊山山梯而上。
行了一个时辰,一落落错落有致的楼阁映入眼帘,琼楼玉宇,宛若仙境。
“不知诸位来我阴阳家所谓何事。”一阴阳家执事走了出来,上前问道。
“我乃黑冰台紫旗旗主秦拭雪,与我司统领秦独锋一道前来拜见贵派长老云中君。”
秦拭雪将手中令牌递给那阴阳家执事。那阴阳家执事接过令牌查看过后,向其作揖道:“请稍候片刻。”
过了一会,那人带着秦拭雪二人来到一座古朴肃穆的建筑前。
“就是你们来寻的云中君。”一道清丽女声传出。
只见来者一身暗蓝色长裙,裙斐上绣着有金乌曜日的纹饰。约莫十三、四岁,长发低束,别一根玉簪。
眉如黛,眸似星辰,鼻如悬胆,唇若樱瓣,娇俏中带着不可方物的灵秀。
一颦一笑间,无不是风华绝代之姿。
她身旁还随着一清冷妮子。银色流苏,浅色云绣长裙,绣有玄月参星。
一袭柔丽紫发垂肩,面容娇俏,一双水润明净的凤眸美目盼兮,灵动逼人。
这二女,一人艳丽夺目,一人清冷绝世,似若冰火,皆生得绝美倾城。
但在她们周身总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
“东君大人,月神大人。”那领他们前来的阴阳家执事见到二人,立即躬身行礼,恭敬道。
这二女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已臻化境,可见不凡。
秦独锋知二女在阴阳家中的地位,不敢怠慢,出声道:“原是阴阳家东君与月神二位长老,幸会。”
二女中更年长一些的娇艳女子轻启朱唇道,“这位秦大人倒是客气的紧。”
这骊山除了本宗的人,难有外人能入。她闻有人来访,好奇不过,便来一探究竟。
她自小就一直在骊山禁宫中修行,早就无趣的紧。
眼前的男子非同一般,但已是将死之人。
那紫发少女依旧冷若冰霜,姣好的面容上无有半分表情,仿佛世间万物皆与她无关。
惟有一双隐在白纱下的秋眸深处有一丝神色流露。
那艳丽少女携着紫发少女转身离去,身姿纤瘦窈窕,如同青竹。
“二位大人请,云中君就在大殿中。”那阴阳家执事见二女离去后,才转身引着秦氏兄妹往大殿中走去。
二人在大殿外站定,那扇幽闭的殿门豁然打开,那阴阳家执事躬身退到一旁,只有二人入内。
殿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殿中心那座巨大丹炉。丹炉通体碧绿,散发着幽幽光芒,鼎内隐隐有火焰升腾。
殿中之人头戴玄月黑冠,身着天水云烟衣,腰系金缕玉带,身形修长,留着长须,气势不凡。
正是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此君擅长炼金奇术,好金石丹鼎之法,以炼丹为乐。
“秦统领,你的身子很不好,是何故?”云中君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在秦独锋身上停留。
“不瞒云中君,因先前遇一敌手,被他所伤。闻云中君丹术无双,不得已,才来此求助。”秦独锋一脸平静的道。
他的身子,他很清楚。
即使是他义兄百里玄商那至阳至刚之功亦不能化解他体内寒邪。
“先让老夫先为你号脉一番。”云中君来到秦独锋身前,伸出右手,搭在秦独锋的手腕上。
他的内气透过指尖,涌入秦独锋的经络之中,开始探测秦独锋的身体状况。
但他内经脉如同一块顽石般坚硬,任凭他的内力如何催运,都无法撼动分毫。
片刻后,云中君收回手,对着秦独锋道:“除非真有让死人重活的医死人药白骨之法,否则老夫也无能为力。”
秦拭雪闻言,面上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对着云中君道,“云中君,真无救治之法么?”
“他那体内之寒邪乃世间最为阴毒的玄冥二气。只是如此的话,若是及时用至阳之气化去,还有救。
但如今他的体内的玄冥二气早已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无法化解。”云中君摇了摇头。
“况且他一身经脉逆乱,穴窍移位,内周天已破碎。纵然能够化去他的体内玄冥之气,也已成废人。
若不是他一身功力功参造化,又有上品丹药为其续命。换作旁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云中君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响在她耳畔,她面上闪过浓浓悲哀之色。
“这些时日,你且好好陪他吧。”云中君说完,示意二人可以离去了。
“拭雪,人各有命,强求不得。”秦独锋见到秦拭雪那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禁出言安慰道。
秦独锋对着云中君再度施礼后,携着秦拭雪的手,往外走去。
秦拭雪看着自己义父衰病之态,她不曾软弱过,自是把自己当做男儿身,今日却止不住心下辈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