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陇右出发,越往偏向于河西走廊的西侧,便越是人烟稀少,甚至明显的有些一些村寨坞堡都已经被荒废,只剩下些残断的墙体和半塌的瓦檐,才依稀证明这里曾经也有繁华过一段时间。 天上云层极厚,仿佛就像是直接压倒的地面之上一样,然后只要再往前走一点,伸手就能够得着。 当然,这就是一个幻觉,实际上天边依旧是天边,无穷无尽。 吕布带着一队骑兵,沿着古道,徐徐向前,人马喷出的白烟,萦绕在口鼻之处,很快就积攒上了不少的雪花,然后结成冰霜。 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进行,枯燥和补给便是两头凶兽,肆无忌惮的在一旁窥视,然后随时会准备着扑上来。 严寒对于吕布带着的这些骑兵来说,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有了毛衣,加上原本的油毡和皮裘,只要注意一下不要让毛衣被汉水或是雪水打湿,其实问题不算是非常的大,但是补给这个事情么,依旧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或者说,在交通不方便的年代,补给依旧是制约军队向外扩张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就算是说敌方境内有人烟,但是广袤的无人区要怎么过?如果有草原,像是蒙古那种模式或许还可以,但是如果连草都没有,比如海水,又要如何突破? 幸好的是,吕布这一次,并不需要走得太远,来回带上十日左右的口粮,也就差不多了。 这条路原先是往来的官道,可惜现在没有什么人走了,便重新被各种动植物侵占,现在也变得狭小了起来,若是在春夏植物疯长的时节里,恐怕有的地方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在最前面的,是负责斥候的游骑兵,没有盾牌,只有弓箭,战刀斜背在身后,腰间悬挂的是已经张开,方便取拿的箭矢,皮毡帽之下,露着一双警惕的眼睛,不停的搜寻着前方的蛛丝马迹。 这部分的人不多,但是散得挺开,就像是一个梳子一样,扒拉出去老远。 在中间的,则是相对密集一些得主力战团,这些骑兵不仅是有战刀,还有在枪柄缠绕了麻绳的长枪,在马侧还有小盾牌,身形剽悍,形成相对齐整一些的队列,缓缓向前而行。若是从空中往下看,像是一块扭动的灰黑色的长方形斑块。 在最后面的,则是战马居多,有些背着一些水囊油毡什么的,但是还有很多是空负载的。这些战马都是用来替换的,若是发现了自己的战马体力下降太过厉害,一般来说都会在一段距离之后调换一下,将出汗耐力消耗太大的战马擦干,然后裹上干燥的毛毡,再喂上几口炒豆子什么的,便让这些战马暂时到后面缓缓跟着,恢复一下体力。 原本李儒的意思是不用太着急,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在行进军,结果吕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是百抓挠心一般,后来李儒也就干脆由着吕布了…… 反正还可以实验一下在西域这一块地盘上面长时间行军,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疏漏,这些经验什么的,到时候真要是再向西扩展,多少也用得上。 大汉毕竟已经将西北丢开一百多年了,所以纵然是之前有一些什么经验留存下来,也多半已经化为灰灰,不复存在。 吕布之前已经查明,在河西走廊突然出现的这一支庞大强悍的马贼,其实是原本在呗漠的鲜卑一支,为卢水部落,头领者是沮渠费郓王,人称野猪王,倒不是这个沮渠费郓王长的胖,而是因为他性格像是野猪一般的凶猛,而且记仇,又比较凶悍,最为关键的是因为什么狼王鹰王的称号太招人惦记了,而野猪王恰到好处…… 姜冏跟在吕布身后,补充说道:“听说这个卢水部落,是阴山北部鲜卑的其中一个,后来不是征西打败了阴山鲜卑么,这些人害怕,便向西迁徙了……结果还碰上了那个什么马家,两个人就不知道怎么勾搭在了一处……” “两头丧家之犬……”吕布不屑的哼哼着说道,“也罢,某就替征西收拾一下残局……”吕布随手摸了摸赤兔马二号的脖子,颇有一番一副大哥替小弟搽屁股的嫌弃模样。 “温侯,我们什么时候进攻?”魏续跟早后面问道。 “既然要一举而灭之,就不能太急……”吕布嘿然,望着前方说道,“要不然真打散了,还不太好追……先要看看这两只丧家犬有什么布置再说……” 吕布作战,向来如此。倒不是吕布有什么傲气,只不过因为吕布是完完全全的前线统帅形态的武将,最擅长的就是根据战场的细微变化指挥部队,所以基本上来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前的攻击计划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临战之时的临时命令,至于什么锦囊妙计,不存在的…… 临近了野猪王等人的藏身之所,吕布下令让人找了一个土沟进行修正。在大西北,有高山,也有荒漠,还有这种远处看根本看不见的土沟。这些土沟原本可能是冰川水切口,也有可能时上古的河流改道留下的河床,反正都是隐藏在地平线下,因此若是在远处,什么都看不到。 兵卒纷纷下马,各自找地方整理大伙伴,或者是喂大伙伴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自己也咕噜噜灌上几口,虽然都很忙碌,但是忙而不乱。 斥候从土沟上沿爬出去,就像是一群蚂蚁离开了窝,朝着远方而去。 ………………………………………… 战马飞奔的速度突然加快。密集的马蹄声立即变成了轰鸣声,随即犹如奔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战场。 犹如一声声的炸雷,重重的砸在了空旷的荒野上。 “击鼓!进军!” 千人的骑兵阵列,突然由吕布为雁头,成人字行急速在高速奔跑中开始变阵。尖锐的雁行阵锋,越来越长,越来越犀利,远远望去,就象一把闪着杀气的利剑,寒光刺激着卢水鲜卑的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夺取了天上的日光,只觉得下一刻这种锋锐,就会刺破皮肤,血肉,刺破任何事物。 沮渠费郓王就像是被这个锋锐提前刺中了一般,脸上露出了惊诧、痛苦、悔恨等等的颜色,混在在一起。他原来以为只是小规模的汉人部队,只是一小队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他的老巢的侦察队,为了不让这群汉人逃回去报信,暴露自己老巢的位置,便带着人马冲杀了出来,企图包抄解决这一支汉人部队,可是结果…… 往回跑? 先不说能不能跑得过,单单老巢之中那些毫无准备的族人,在汉人兵锋面前,又怎么能得什么好?难道再一次抛下族人,然后再往西逃? 沮渠费郓王左右看了看,自己带出来的人马是两个千人队,虽然说并不是完全满员,但是数量上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若是见到了汉人就掉头逃跑,不管怎么说都对于自己族人是很大的士气打击…… 沮渠费郓王拔出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左翼向中军靠拢,右翼掩护,中军出击,全速前进!让马家的小子抄侧翼!杀!”他用力猛踢马腹,战马受痛,象箭一般疾奔而出,周边的护卫立刻汇拢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朝着汉人军队中阵冲去。 双方的骑兵越来越近! 沮渠费郓王一手拉扯着马缰绳,一手挥舞着战刀,口中呼喝着意味不明的叫喊声:“呼噜噜……” 卢水鲜卑也是不约而同的高声喊叫了起来,一时间战场之上充满了这样诡异的喊叫声:“呼噜噜……呼噜噜……” 这种方式,就像是竞技场上的凶兽,又或是山林间的野兽,仰头嚎叫一样,除了宣告主权之外,也是为了提升自己这一方的气势! 由于双方同时在纵马飞驰,彼此之间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沮渠费郓王高喊:“上箭,上箭……” 鲜卑骑兵熟练的将弓箭取到了手中,然后弯弓搭箭,朝着上空抛射出去,企图在接触之间,先用一两波的箭雨,打乱汉人的队列阵型。 “咻咻……咻咻……” 弓弦声响之中,或灰或黑或黄的箭矢,带着高低不同的尖啸,往空中飞去,然后很快的又从空中转了个方向,掉头而下,就像是一群吸血的虫子,又像是一片稀疏的黑云,朝着吕布前锋笼罩而去。 “举盾!” 吕布大喝到,然后方天画戟在空中盘旋起来,扫落了一大片的箭矢,不仅是遮盖了自己,还同时帮助赤兔马二号,以及近身的护卫拨打掉了箭矢。。 虽然说征西向来就是强调装备,对于骨气时代的箭矢有极高的豁免权,但是战争当中说实在的,并不是完全靠装备,还有相当大的运气部分,因此在箭矢落下之后,依旧还是有些运气值落入谷底的兵卒被箭矢射中面庞,又或是什么关节之处,顿时就是人仰马翻,然后被后续的马蹄所淹没,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印迹…… 双方相距四五十步,面对面都可以清楚看见彼此的相貌。 “取矛!投!” 姜冏眼见双方即将正面撞上,顿时一边大喝出声,一边取了身后的短矛,便奋力向前投掷而出! “嗡……嗡……” 短矛因为铸铁枪头短枪身的原因,有些前重后轻,但也是因为如此,所以特别适合投掷,就像是大号的弩矢一般,虽然射程比起弓箭来说,短了很多,然而在近距离的威力上,却是弓箭的数倍! 卢水鲜卑的士兵在下一刻,就像是被无形的凶兽直接啃咬了一口般,瞬间倒下了一大片。一二百名的鲜卑士兵惨叫着,伴随着战马临死前的悲鸣,象一片倒下的麦秸一样被冲上来的己军士兵和汉人士兵任意践踏,在黄沙之中,转眼就被无数的的马蹄踩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肉酱,比屠宰场还要血腥恐怖万分。 然而更多的兵卒来不及对于血腥有什么特殊的反馈,下一刻就象是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互相舍命在搏杀,喊杀声此伏彼起,碰撞在了一起。 浓烈的血腥气息,就连风都吹不动,双方的激战,在这一刻成为了这一方天地的最强悍的声响。 吕布挥舞着方天画戟,看也不看直刺而来的鲜卑刀枪,怒吼一声,简单的几个直劈横扫斜砍,带着特有的尖啸之声,就像是地狱之中放出来的凶兽挥舞着锋锐无匹的爪子,不仅是普通的鲜卑兵卒,就连迎面冲来的鲜卑战马的马头,都被吕布切割劈砍而落! 侥幸还未死去得鲜卑兵卒,伴随着其他鲜卑人马得残肢肉块,因为战马的死亡,控制不住身躯在空中飞舞,还未来得及落地,便被跟在吕布后面的骑兵一枪穿透了胸腹! 汉军骑兵在吕布还有姜冏的带领之下,一往无前,奋勇杀敌,又因为展开的是长长的雁行阵,所以就算是一击不中,也不管不顾的继续驰骋向前,让后面跟进的其他战友来处理,向前,唯有向前,奔驰的战马就像是扎进了血肉当中的刀刃一样,伴随着鲜血一路向前! 吕布俯身剁死一名准备砍他战马的敌兵,再一个小回旋劈掉了左侧敌骑的半个身子,顺手向侧一拉,又割断了另外一名鲜卑骑兵的脖颈,周边死去的鲜卑人马,喷溅而出的鲜血就像是一层层的血雾一般,立即染红了吕布的战甲,染红了吕布的战袍,染红了吕布的赤兔马! 这一团红色,跳跃着,灵动着,带着无边无穷的杀意,带着夺人心魄的瑰丽,就像是在战场之中点燃了鲜红无比的火焰一般,吸引着无数的生灵血肉,成为其座下的白骨,成就着战神的威名! 吕布在前,姜冏在右,他们两个便是整个汉军骑兵前进的标志,雁行阵发挥处了强大的冲击力和破坏力,外侧的士兵砍杀敌骑,内侧的士兵补充外侧的伤亡,竟然有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发推子,犬牙交错之下,不仅剪了毛发,还带起了一整条的血槽! 原本要奔袭汉军侧翼的马氏部队,在见到如此的情景之后,不由得减缓了马速,有些迟疑了起来…… “这个汉将是谁?!”马休盯着如同散发着血色火焰一般的吕布,眼中露出的是惊骇的神色。马休自认武艺也是不错,但是要想吕布这样在战场之中,依旧轻描淡写一般,却又举重若轻劈开重重血浪,迅猛如凶兽,犀利如神兵,却是极难。都不用正面交手,马休已经有些胆寒。 一旁的庞德眼中也是露出一丝惊慌,“吕?难道是……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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