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矿洞那边的一切按部就班不同,在福根酒馆这边,事情就比较混乱了。
最开始的时候,艾克找来了还能找到的、比较可以信赖的人坐镇,再加上附近的一些私人作坊也过来抱团,局势看起来还算稳定。
但是,随着矿洞爆炸的消息传开, 不知道是谁将“范德尔和希尔科都完蛋了”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去。
窥视福根酒馆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在祖安,福根酒馆也算是“标志性建筑物”了,因为范德尔是祖安最可靠的中间人的缘故,这座酒馆本身也代表着范德尔所建立起来的基本秩序。
聊胜于无的秩序也是秩序、微不足道的权力也是权力。
现在,听说范德尔完蛋, 自然有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稳妥起见,这些有异心之人倒也没有一上来就派人大咧咧地进入酒馆、直截了当地进行试探。
在不清楚消息真假的情况下,他们只是派出了可靠的人手,盯着这座酒馆。
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几乎所有的炼金男爵都派出了手下,徘徊在福根酒馆附近盯梢,想要弄清楚那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而在盯着福根酒馆的同时,心思灵活的人也同样派出了人去找希尔科——如果希尔科也不见了,那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就高很多了。
希尔科自然是找不到的。
不过,考虑到希尔科这家伙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不怎么好找,炼金男爵们还是命令以监视为主,没人胆敢冒险。
除了芬恩。
这件事中,芬恩多少也算是个参与者。
毕竟之前希尔联系皮城执法官马科斯的时候,就是通过了他的关系。
虽然不可能知道希尔科的全盘计划,但芬恩至少可以确定, 今天的那场爆炸实在是和希尔科脱不开关系。
于是,得到了消息之后, 芬恩第一时间派出了手下,不是去盯着福根酒馆, 而是试图去联系马科斯——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马科斯受了重伤,现在正在皮尔特沃夫的医院里面躺着呢!
听到了这消息的芬恩兴奋极了,几乎甩飞了自己的打火机。
打起来了,这绝对是打起来了!
以芬恩的地位,他显然不会知道议会那边收到了诺克萨斯人的通告函,也不会知道整个爆炸案的背后谋划着其实是卡西奥佩娅,站在他的角度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希尔科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系上了马科斯,要给范德尔找麻烦。
具体的行动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麻烦之中,马科斯重伤,其他执法官估计很不好受。
然后,传出了范德尔和希尔科完蛋的消息。
以芬恩看来,这个消息真实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他寻根溯源,发现最先传出这个消息的是一个曾经在希尔科手下干活的烂货的时候。
很好!
结合着之前希尔科“借”走了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符文钢铠甲,还挖走了福根酒馆二号能打的塞薇卡……
最终,芬恩得到了一个“可靠的结论”:
范德尔和希尔科两败俱伤了!
此时的祖安,正处在权利的真空期——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只要自己行动够快,那就可以像是之前成为炼金男爵的时候一样,借助着这短暂的真空期,直接取代范德尔,成为整个祖安最有权势的人!
当然,也和之前成为炼金男爵的时候一样,自己需要一点来自于皮尔特沃夫的帮助。
怀着这种心思,他尝试下地联系了马科斯手下的执法官。
……………………
这次冒险联系的效果好得惊人——在诺克萨斯大使跳出来之前,其实皮尔特沃夫那边其实也搞不清楚情况。
现在有祖安人主动联系,他们自然乐得从芬恩这里了解一下情况。
就这样,芬恩第一次见到了皮尔特沃夫议会的议员。
和他见面的议员名叫利维·坎特拉,是个花了大价钱游说才当选的议员,他背后没有实权家族支持,是议会之中说话最人微言轻的那种。
通常来说在,这种议员都是来捞钱的——他需要在担任议员期间,将自己之前投入到竞选之中的钱翻两倍、三倍乃至于十倍地拿回来才行。
但利维和其他那些只知道捞钱的家伙不一样,他有更大的野望。
只要操作得当,捞钱议员也未必不能成为实权议员!
利维和芬恩在很多方面都很类似,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投机者,因而一拍即合。
利维需要建立自己的基本盘,芬恩需要来自于皮尔特沃夫的帮助。
在短暂的会晤之后,他们兵分两路,一个在议会收集消息,一个在祖安调查状况,双方互通有无。
如果接下来一切顺利,芬恩就能通过利维获得大量皮尔特沃夫的订单;而利维则是会得到最低廉的加工价格,这是双赢!
至于在这次事件之中,祖安和皮城之间的关系、诺克萨斯人的目的、海克斯科技……
这些东西无论利维还是芬恩,都丝毫不在意。
芬恩卖起祖安来没有丝毫压力。
利维如果不是没资格,否则他绝对第一个向诺克萨斯卖了皮尔特沃夫。
就这样,在议会那边的消息迅速被芬恩得知,包括矿洞被海克斯水晶炸毁、包括范德尔和希尔科都在其中等等——至于诺克萨斯的部分,利维倒是一点都没有说。
在诺克萨斯的通告函面前,皮城议会没人在意范德尔和希尔科。
黑默丁格在保护杰斯和维克托,并希望阻止诺克萨斯人得寸进尺;吉拉曼恩夫人则是希望一切快点过去;梅尔试图平衡家族和自己事业之间的关系;其他议员大多在和稀泥,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自己捞钱。
趁着这个机会,芬恩开始了行动。
他没有傻乎乎大张旗鼓地冲击福根酒馆,因为那就是在通知其他炼金男爵,他得到了确定的、范德尔完蛋的消息。
群雄逐鹿的情况可不是他希望看见的!
为了掩人耳目,芬恩一面派出了手下盯着福根酒馆、同时也盯着其他炼金男爵的手下,自己则是紧锣密鼓地筹划起了自己的中间人基地。
芬恩倒是看得很清楚,福根酒馆那边象征意义更大,但就功能而言,也不过是祖安最可靠的中间人。
自己只要这边也做好成为中间人的准备,到时候唠唠把持住皮城的工作渠道,那自己就将完全取代范德尔——不,不是取代,而是权柄远超范德尔!
这一刻,芬恩自信满满。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自己这边搭好了中间人的框架,就把范德尔完蛋的消息直接透露出去,就像是将骨头丢给一群恶狗一样,让其他的炼金男爵为了那间酒馆打得头破血流。
到时候自己就能趁着福根酒馆不能充当中间人的时候,推出自己的中介机构!
哈哈哈!
完成了这一切布置,芬恩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工厂,坐在了自己宽大的老板椅上,再次把玩起了自己那亮闪闪的打火机。
现在,只有工厂里的那些工人是燃料。
等计划成功,整个祖安都将是自己的燃料!
……………………
和“上面有人”的芬恩,不同,其他炼金男爵的门路明显差了不少。
但这些贪婪的家伙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所以他们纷纷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可靠的人手,死死地盯着福根酒馆。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很克制。
但是,入夜之后,也许是有人开始不耐烦,也许是黑夜给了人放肆的底气,在酒馆外面执行监视任务的混混们,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没人想要做出头鸟。
没人选择去酒馆里找事。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互相找茬。
在福根酒馆之外打架,显然是一个不错的试探方式——不仅试探福根酒馆的反应,同时也试探一下对手的水平。
福根酒馆内,守护酒馆的人不少,但最精锐、最可靠、最能打的那些已经跟着范德尔去了矿井,剩下的要么不够能打,要么人心惶惶。
如果外面的混混真的进来找事,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
但他们在外面互殴的话……
那就随他们去吧!
就这样,这些隶属于各个炼金男爵麾下的、负责盯梢和打探消息的混混,在福根酒馆外面的街道上于物理上打成了一片。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只是互相辱骂、吐口水。
骂着骂着,有人急了,干脆地举起了拳头。
拳头之后是棍棒和板砖。
到了半夜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使用锐器了。
这种情况下,周围的祖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这间酒馆——夜色之中,福根酒馆仿佛成为了一座被垃圾所包围的孤岛。
而随着外面斗殴的战况逐渐升级,酒馆里的人也一个个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也不知道范德尔是不是还活着。
按照艾克的说法,范德尔那边有法师,大概率没事——但是那小子之后就说自己有门路能救范德尔,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艾克的消失无疑极大地影响了酒馆的士气,虽然这里灯火通明,但气氛沉重得却仿佛会让人窒息。
午夜之后,外面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胜利者们将倒下的失败者抬起来仿佛是丢垃圾一样,丢尽了不远处的地沟里,在满意地绕着酒馆巡视了两圈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没有换一身衣服,他们就这样浑身血淋淋地敲响了酒馆的大门。
笃笃笃——
每一声敲门声,都仿佛敲在了酒馆内众人的心上。
酒馆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开门。
“福根酒馆……永不打烊。”开门的年轻人掐着自己的大腿,念出了那句范德尔定下的欢迎语,“深夜至此,来一杯什么?”
“随便兑。”为首的、一头紫毛的胜利者一语双关,“反正调酒的也不在。”
“是调酒,不是兑。”年轻人显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出言纠正道,“福根酒馆不出兑。”
“兑酒而已,别这么敏感。”对方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耸了耸肩,在吧台前面找个地方随便坐了下来,“来点烈酒,老子就喜欢带劲的。”
“带劲的有的是。”年轻人拿起了杯子,选择了度数最高的烈酒作为基底,“就怕你喝不下。”
“哈,这有什么喝不下的?”对方浑不在意地掏出了一个袋子,将其砸在了吧台上,“而且,我一个人喝不下,大家一起喝,总能喝下吧?”
袋子的口并未系紧,这一刻,酒馆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袋子里那属于金海克斯的、黄澄澄的光。
态度鲜明。
调酒的年轻人并未接茬,只是默默调酒——但从他摇雪克壶时第一次没有盖严的情况来看,似乎他的心一点都不平静。
见到了他的这幅状态,紫毛漏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很好。
看来范德尔那个家伙是真的完蛋了。
而且,完蛋的不仅是范德尔。
本索,还有很多硬茬子都不在这……
好极了!
思及此处,他满意地伸出手,抓向了那一杯酒。
酒杯入手之时,刺骨的冰冷几乎让他差点抓握不住——他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那小子调酒的时候,也没加冰块啊?!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酒馆规矩,先付后饮——这杯烈酒,你这点钱不够啊?”
绿毛混混这一刻终于瞪大了眼睛,他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向了门口处。
然后……他看见了范德尔。
以及很多刚刚他还庆幸着“都已经完蛋了”的硬茬子。
“你你你——”
“磕巴也不能吃霸王餐。”范德尔来到了他的身边,仿佛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是!”对方点头如捣蒜,干脆的放下了杯子,钱也不要了,“我马上就走——”
范德尔松开了手。
然后,就在他跌跌撞撞的正要出门的时候,一片冰霜在整个酒馆内蔓延了开来,这些混混的鞋子无一例外被冻结在了地上。
“范德尔让你们走了。”伊诺手按剑柄,面色平静,“但我可没说你们可以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