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延孝叛乱】在分路捕杀朱友谦族人的队伍中,有两支最为关键,一是从魏州出发的宦官史彦琼,另一个则是在蜀地的李继岌。这两次诛杀行动分别成为两次叛乱的导火索。先说蜀地的李继岌。在诛杀了郭崇韬之后,李继岌整顿队伍、安抚军心,精选了驻防成都的将领,随后率军北返,其中康延孝奉命率领一万两千人作殿后部队,与李继岌的主力部队保持三十里的距离。当李继岌抵达武连时,遇到了洛阳方面派来的宦官,告以朱友谦伏诛,并命李继岌火速回遂州诛杀朱令德。事不宜迟,李继岌派大将董璋率军执行该项命令。董璋与康延孝的私人关系十分糟糕,因为康延孝是董璋的上级,而且在伐蜀过程中,康延孝也比董璋立功更多,然而董璋却十分善于钻营,与总司令郭崇韬走得很近。董璋与高季昌、孔循同为朱温的干孙子,这仨孙子都擅长揣度人心,精于人情世故,所以才得到朱友让、朱温的偏爱,投降后唐之后,也深得李存勖欢心。郭崇韬经常绕过康延孝,而直接与其下属董璋商议军务大事,这让康延孝十分不满。有一次,康延孝对董璋大发雷霆,咆哮道:“你以为你抱上郭崇韬的大腿就了不起啊?我是你的上级,我有权以军法处死你!”董璋十分恐惧,回头就去郭崇韬那里哭诉。郭崇韬采取了一个较为温和的解决办法:表奏董璋为东川节度使,同时解除董璋的军职。也就是说让董璋“军转”,工作关系从部队转移到地方。如此一来,董璋与康延孝就不再是上下级关系,康延孝也就拿董璋毫无办法了。西川节度使由郭崇韬内定为孟知祥,东川节度使又由郭崇韬指定了亲信董璋。由此也可以看出来,郭崇韬之死是有原因的,他在处理战争红利方面确实有飞扬跋扈的一面,两川事务完全取决于他,李继岌怎能不猜忌,李存勖怎能不猜忌。而且任命董璋当东川节度使,也更让康延孝愤怒,说我躬冒矢石,翻山越岭,平定两川,啥都没得到,而那董璋尺寸之功未立,却占据胜利果实,不公平!于是找到郭崇韬,说道:“东川乃帝国重镇,非同小可,必须要请一位德高望重、文武双全的人才前来镇守,我建议由任圜同志坐镇东川。”上级若征询在先,下级的建议才叫建议,否则就是命令。面对康延孝的犯上命令,郭崇韬勃然大怒,我任命官员,哪儿轮得到你小子指手画脚?“你想造反啊?”郭崇韬厉声呵斥道。“不敢不敢……”康延孝汗如雨下,唯唯而退。自此,康延孝与董璋之间的矛盾更深了。等郭崇韬被杀之后,康延孝找到董璋,面带阴森之色,冷冰冰、恶狠狠地问道:“郭崇韬死了,我看谁还能罩着你!”董璋吓得魂不附体,当场赔礼道歉,只求康延孝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自己一条狗命。康延孝冷冷一笑,“以后给我长点记性,听见没有?”等大军出发后,李继岌在武连接到诛杀遂州朱令德的密诏,于是忙派董璋前去执行任务,这是前文重要的时间节点,董璋去遂州诛杀朱令德,成为康延孝造反的导火索。首先,康延孝在得知董璋去遂州杀朱令德时,非常惊骇。他惊骇的不是朱令德死得冤,而是李继岌为什么不派他前去。展开一幅地图,康延孝的疑虑就会一目了然:李继岌率主力部队在北,遂州在南,而康延孝的殿后部队正好在二者之间。李继岌舍近求远,让身边的董璋而非距离更近的康延孝去执行任务,引起了康延孝的猜疑,“莫非李继岌不信任我?还是说……李存勖不信任我?”其次,董璋率部途径康延孝的驻地时,没有停留拜谒,而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率领部队以战斗姿势迅速经过康延孝的防区……由此,更加坚定了康延孝的顾虑,看来朝廷是不信任自己的。实际上,康延孝想的太多了。李继岌之所以舍近求远,是因为这项任务不光荣、却很艰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更不能提前走漏风声,否则朱令德并会有所准备。命令的传达多一道中转,就多一份泄密的可能,所以李继岌只能减少信息传递的环节,让身边的将领直接去执行,而不是把机密层层转达给康延孝。董璋“三过家门而不入”,是为了赶时间,道理跟上述原因一样,不仅要缩减消息传递的环节,更要缩短执行时间,越快越好,避免夜长梦多。康延孝误会了,后果却是很严重的。望着董璋的队伍绝尘而去,康延孝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于是与手下诸将置酒,借酒消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顿酒是在极其恐怖和诡异的气氛中喝的,郭崇韬、朱友谦的死极大刺激着每一个人,而董璋奉命去遂州的误会更是如同一片乌云,笼罩在康延孝等人的心头,挥之不去。大家只是唉声叹气地喝闷酒,与往日的把酒言欢不同,这次酒宴上,除了长吁短叹,更无他声。过了很久,康延孝忽然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摔,把诸将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但见康延孝脸色涨红,连眼珠都成了红色,血灌瞳仁。“国家南取大梁、西平巴蜀,全是仰仗郭崇韬的谋略和我的战功;至于形成钳形攻势、牵制后梁主力,则是朱友谦的大功独一份。今天,郭崇韬和朱友谦均无罪而惨遭灭族之祸。等回到洛阳,我康延孝就是下一个。冤枉啊!老天爷啊,难道这就是命吗?”说到动情处,康延孝放声痛哭。康延孝所率领的这一万两千人,大部分都是河中籍将士,也就是宦官戏子口中的“朱友谦同党、旧部”,这些人也号啕痛哭,“是呀,朱友谦有什么罪,竟遭灭门惨祸?我们若回到洛阳,也肯定会成为第二个史武。”哭罢多时,河中籍将领异口同声道:“我们绝不回洛阳!”随后,康延孝煽动将士恐惧及不满情绪,集体哗变,一万两千人在康延孝的带领下调头往南走,一路杀向成都。康延孝自称西川节度使、三川制置使等官职,并移檄成都,称奉诏前来代替孟知祥,又派人给李继岌捎去一句话,说河中籍将士嚎哭不止、军心不稳,有叛乱的苗头,我就先留在这里帮忙安抚一下,您不用管我,回您的洛阳吧。三天时间,康延孝招降纳叛,迅速地拉拢起一支五万人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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