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入川2】孟知祥错愕不已,赶紧替郭崇韬申诉,并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去西川实地调查,如果他果真谋反,我就杀了他;如果是一场误会,我就把他抓回来,送到洛阳,陛下亲自审问。李存勖答应了。孟知祥出发了,可他刚刚动身没多久,就被另一伙朝廷钦差赶上,领头的是宦官马彦珪,他们的任务是去西川诛杀郭崇韬。孟知祥大叫不妙,急忙下令,倍道疾驰,一定要抢在马彦珪前面到西川。他还是慢了一步,在他抵达成都后,郭崇韬已经遇害。那一天,孟知祥来到成都府衙,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新官上任的喜悦。相反,他始终阴沉着脸,一语不发,眼神中难掩悲伤与彷徨。他悲伤、忧愁。不仅仅是为了老友郭崇韬,他是为他自己的前途赶到迷茫和惶恐。他不愿做第二个郭崇韬。西川的现状容不得他伤感,更容不得他犹豫。孟知祥到任后,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安抚百姓,迅速恢复战后秩序。随之而来的就是康延孝的叛乱,孟知祥派大将李仁罕会同任圜、董璋联合平叛,生擒康延孝。平定康延孝叛乱的最大受益者是孟知祥,比如他收编了康延孝的数千部众,其中就包括大将李肇、侯弘实,为他日后的开国立下了赫赫战功。除了直接接收了康延孝的部队之外,康延孝的这次叛乱还点燃了两川地区的燎原之火。在这场史诗级灭国之战中,大元帅王宗弼的“半不抵抗政策”和蜀主王宗衍的光速投降,使得两川地区的敌对情绪较重,后唐的群众基础相当薄弱。后唐远征军即便全部留在蜀地,也要消耗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来逐步稳定当地秩序。通常情况下,消化一个地区比攻占一个地区还要困难,例如今日的阿富汗。然而迫于国内形势的压力,原本就力不从心的驻军还要急忙班师,这就给了当地“反唐”武装提供了可乘之机。皇太子李继岌左右为难,如果奉诏班师,那么伐蜀之功很有可能前功尽弃,离开了王师的军事威慑,蜀地就有复国的可能性;倘若拒诏,则坐实自己割据蜀地谋反的罪证。于是屡屡上疏,向老爹李存勖讲明蜀地的现状,请求放宽班师日期,最好是在将蜀地彻底消化吸收之后,再班师回朝。而李存勖早已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李嗣源的魏州兵变如火如荼,洛阳危在旦夕,哪里还顾得上蜀地?赶紧给我回来!在李存勖十万火急的催促下,李继岌不得不奉诏班师。为了稳定两川局势,李存勖默许了孟知祥扩军的行为,同时将蜀主王宗衍灭族,以绝蜀人之望。很快,李存勖遭遇“兴教门兵变”,国灭身死,而李继岌也在渭水河边被逼自尽。这对于孟知祥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扩军等行为不必遮遮掩掩,在新旧皇帝交替的间隙,是扩充实力的最佳时机,何况自己还有正当的理由:剿匪,维护西川秩序。在前蜀投降时,郭崇韬在成都接收了近三万蜀兵,将其中三千骑兵编为“左、右骁卫”等六个骑兵营;两万四千步兵编为“左、右宁远”等二十个步兵营。这些经过改编的蜀地降军被孟知祥全盘接收。这些三万人左右的部队,算是李存勖政府对孟知祥的默许,用作维护秩序。然而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就是孟知祥的个人野心了。李继岌来去匆匆,根本没来得及认真清点战利所得,就匆忙班师。他甚至没来得及检查成都的军械库。当孟知祥打开军械库的时候,竟然惊喜地发现里面储存有整整二十万件铠甲!他很聪明,没有选择上报,而是立即私募兵马,扩充了一万六千人的部队,编做义胜军、定远军等十六个特别营,作为自己的警卫部队,驻扎于内城。天成元年8月,又增设左、右冲山等六营,共六千人,驻扎于外城;增设义宁军等二十营,共一万六千人,分别驻扎于境内州县,由驻地就近提供后勤补给;增设左、右牢城军等四个营,共四千人,驻扎于成都府辖区内。9月,孟知祥又以防备荆南高季昌的威胁为由,增设左、右飞棹等六个水兵营,共六千人,分别驻扎在长江两岸各重要渡口,日夜操练水战。实际上,当时西川辖境最东边境,与荆南高季昌辖境的最西边境,相距一千里以上,荆南如果溯流而上攻击西川的话,须横穿遂州武信军、黔州武泰军两个藩镇。换句话说,孟知祥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显然,这是孟知祥武装割据的借口。李继岌走的时候,给孟知祥留下了约三万蜀兵降卒,而在李嗣源称帝后,孟知祥私自扩充了一倍多,兵力达到7万多。私自扩军,特别是封疆大吏的私自扩军,是最大的忌讳,一向行事谨慎的孟知祥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而恰恰是多年来的冷眼旁观总结而来的政治智慧。你的忠奸并不重要,皇上认为你忠,你就是忠,皇帝猜忌你奸,你就必死无疑。所以做臣子的不是要做个忠臣,而是要努力让皇帝认为你是个忠臣。老朋友郭崇韬的死更让孟知祥坚信,皇帝随时可能认为你是奸臣。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只有脚下的地盘和手里的军队。史籍记载,当孟知祥踏入成都后,就已经升起了一颗割据称雄的野心。李存勖的死给了他机会。其实扩充军队的难点并不在兵源上,有道是“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扩充军队的最大制约因素是钱粮。几万的士兵好找,几万张吃饭嘴怎么喂饱?几万双要军饷薪水的手怎么满足?有钱有粮,他们当你的兵;反之,就要你的命。好在蜀地富足,孟知祥可以较为轻松地养活数万大军。然而李存勖伐蜀的主要目的就是掠夺蜀地的财富,李嗣源入立后也急需用蜀地的战利所得填补旧政府的亏空、支持新政府的运转。后唐中央核心权力的更迭,使得洛阳的需求成了无底洞,而蜀地则成了后唐中央的提款机,蜀地的财富源源不断地运往洛阳。从西川流走的不是钱粮,是孟知祥的命啊!孟知祥急了,连连上疏朝廷,声称蜀地财力紧缺,请求减免、放缓钱粮的输送。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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