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光明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可以说是一举解决了他过去这段时间所有工作上的烦恼。
    就像之前他女儿跟周不器说的那样，过去一年里，老颜在工作上一直都不是很顺心，经常都是晚上出门喝酒，要喝到两三点才回家。
    这样的烦恼，还真不是因为他在公司里权力上的缺失。
    不是因为公司正规化的运作了，他的重要性下降了，而产生的那种空唠唠的感觉。
    相反，他从来就不介意这个。
    他是爱斯达的创始人之一，他只想做一些有益于公司的事。公司发展的越好，才会越符合他的个人利益。
    之所以烦恼……
    因为他是个江湖人。
    他太讲义气了。
    前些年还好，国内的山寨机产业发展的很好，颜光明的那些老朋友们事业都办的挺不错。
    他的那些朋友，有的是做供应商的，有的是供应商和厂家之间的二手贩子，有的是跟内部勾结从代工厂里往外转移零配件的，有的则是实实在在的从事山寨手机的生产。
    因为有山寨机产业的存在，可以大量的消化掉一些低端供应商的产品和一些灰色渠道的东西。
    现在不行了，风云突变了。
    山寨机产业活不下去了。
    很多手机行业里的灰产也遇到了严峻的生存挑战。
    日子都一天比一天难过。
    很多人都要破产了。
    这些江湖朋友，为什么会陷入生存困境？
    这就太明显了，因为爱斯达带起来的智能手机产业，以及由爱斯达和小米所主导的智能手机价格大跳水的行业整顿……
    这就很尴尬了。
    老颜竟成了让这些老朋友们陷入人生低谷的罪魁祸首！
    而他的朋友们在遭遇困难的时候，去找他帮忙，他还一点都帮不上。爱斯达现在已经正规化、制度化的发展了，在供应链的管理上也都是数字化运营，都是跟上游供应链最直接最坦诚的沟通，不再有一点江湖做派。
    这就有点讽刺。
    老颜成为了行业里声名赫赫的大佬，身家财富几百亿，还上了胡润富豪榜，成了国内有名的大富豪。他当年做电子厂时一起合作、一起把酒言欢闯江湖的老朋友们，一个个都陷入了危机，还都是因他而起。
    要是一般人也就罢了。
    市场本来就是这样。
    优胜劣汰。
    可老颜是个江湖人，很有义气，他实在放不下过去的那些老朋友。甚至很多老朋友在爱斯达创业初期，都帮过忙，都帮过他搭建爱斯达的供应链体系……现在，爱斯达如日中天了，供应链体系也制度化的完善起来了，就再也不需要一些江湖人士的参与了。
    还真是有点卸磨杀驴。
    这让老颜觉得很惭愧。
    觉得对不住他们。
    可是，从爱斯达从公司的角度来看，卸磨杀驴是对的。
    像爱斯达这样的一家国际化的科技巨头，就一定要堂堂正正的经营起来，要跟一些江湖人物做出切割，哪怕创业初期曾经有过一些灰色甚至黑色的经营操作，也要赶紧理清关系、断开往来、洗白自身。
    颜光明夹在其中，就觉得左右不是人，左右为难。
    现在好了！
    周大老板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使命，让他出面去整合国内的山寨机产业……说白了，其实就是去整合国内手机产业里的地下江湖。
    把这个手机产业里的地下势力整合起来，不再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从官府那里拿到一个正式的身份，然后形成一股强大的低端手机的力量，去掠夺海外市场。
    现在的颜光明，最多只是名义上的这个地下江湖的武林盟主。
    这让他很惭愧。
    因为他几乎就没做什么事，没帮什么忙，反而因为爱斯达的成功而加速了这个地下江湖的消亡。
    现在就不一样了。
    如果真的把国内的那些走在行业淘汰边缘的山寨机厂商给整合起来，变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向海外市场发起冲击，那就意味着他颜光明就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
    所以，这件事对颜光明来说至关重要。
    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
    这是他的江湖道义，他的人生信念，是他坚守的价值观！
    青帮红帮，早年间都是“反清复明”的义士。
    哪怕是地下江湖的灰产，也是盗亦有道！
    颜光明的脸色发红，就跟喝了半斤酒似的，很兴奋的说：“应该的，就应该这样！老周，你说的这个新项目，简直就是我毕生的梦想！我一分钱都不要，这事一定要做成！”
    周不器好笑道：“你不要也不行，这是新公司，得按规章制度分配创始股。”
    “我不要，我不要，都给你。”颜光明连连摇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这都上富豪榜了，等爱斯达上市了，我手里的那些股票搞不好都有100亿美元了！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我可不能多要了，这次的……”
    “一码归一码。”周不器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这个新项目，不是你一个人来负责。我会把紫微星的集团副总裁陈国幻派过来，他是正规路子出来的，可以把管理做起来。到时候，你当董事长，他当ceo。你们职权分配上要明确点。”
    颜光明笑哈哈的道：“当然，应该的！我一个大老粗，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最多就是在国内手机产业的江湖里有点交情，能够以最低的成本、通过最多的渠道拿到一些官军看不上的兵器。拿到兵器后不造反，去外国抢地盘，是这个意思不？”
    “你这什么比喻？”周不器不禁失笑，“不过差不多就这意思，你把这个江湖整合起来，有两个好处。既可以正规化的给管理起来，让国内的手机产业越来越好，减少灰色市场；还可以把这部分本应该被官方消灭的力量发挥用武之地，不对内捣乱，去外国发挥价值。”
    颜光明更看重的好处，是他可以又参与到这个江湖里来了，对那些老朋友有交代了，可以帮他们忙渡过难关了，缓缓说道：“不过，灰产就是灰产，想根除不太可能。别的不说，那个臭名昭着的华强北，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背景硬着呢。”
    “那都是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大局。”
    周不器的视角足够高，以这么高的视角俯视大地，连高楼大厦都变成了斑点，更别说那几颗小沙子了。
    颜光明就很振奋，“老周，你这个新项目，真是太让人激动了！”
    周不器想到了什么，就又好气又好笑，“还老周呢，咱们是哥们，你怎么把格格派过来了？我这是招聘文秘，她连高中都没读完呢，会当什么秘书？”
    颜光明道：“女秘书嘛，会暖床就够了。”
    “你说啥呢？”
    周不器一脑门黑线。
    就没见过这样当爹的。
    感觉比自己的亲爹还不着调，妹妹周楠谈了个不靠谱的导演男友，周不器拿她没办法，就汇报给老爹了。从来没对妹妹动过手的老爹，听说了之后马上就从西南旅游的途中飞了回来，还扬言要揍她一顿。
    颜光明不以为意的说：“都说好的，以后格格就跟你了。”
    “谁说好的？”周不器根本不答应，“我可从来没同意过，咱们这都是哥们，我都是把格格当小辈看的。”
    颜光明道：“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咱们各论各的！哎呀，我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这几百亿的身家财富，都是你给我的，我不就是……”
    周不器打断了他，“你都几百亿身家了，你闺女也是超级富二代了，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
    “好男人？”颜光明挑了挑眉梢，就不禁冷笑起来，“我活了大半辈子，社会里也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就是有一种人没见过，那就是‘好男人’！”
    “靠！”
    周不器有一种被骂了的感觉。
    颜光明笑道：“你是最好的，让她跟了你，我看就是最好的结果。”
    周不器没好气的说：“我都结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她找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正经结婚生个孩子，这多好？”
    “好？有什么好的？”颜光明虽然是大老粗，可阅历见识一点不差，“那些王八蛋们，都在伪装演戏，口口声声的教导老百姓，不能这样、不要那样，可他们呢？他们既这样，也那样！我可不能让我闺女当个相夫教子的小老百姓。我这半辈子见过这么多人，就你最靠谱！”
    周不器觉得老颜可能还不太了解情况，就很婉转的说：“这次秘书的招聘，可能要招十几个女秘书。”
    “应该的！应该的！”颜光明就很高兴的样子，“这么多名额，给我姑娘一个，总可以吧？这要是都不给，那你就太不讲究了！”
    周不器没好气的说：“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谁装糊涂了？”颜光明一点都不在乎，“哎呀，不就是小蜜嘛，谁还没小蜜啊？我这都五十多了，外面还养着七八个小蜜呢，前两天还刚认识了一个女大学生，音乐学院的，见了两次就拿下了。谁家的闺女不是闺女？别人家的闺女能去当小蜜，我老颜的闺女就例外？我觉悟可没那么差！咱们哥们交往，我连这点义气都没有？”
    周不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