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旱灾已经开始展露苗头了,虽然人们的手中还有余粮可供使用,但是这么点粮食注定是不能吃太久的。因此没有任何的犹豫,秦国朝廷很早就启动了以工代振的方案,允许秦国的平民们跑到附近的工地上去干活,以此来换取食物。
而作为秦国目前最大的工程项目,郑国渠无疑容纳了秦国当前最多的灾民。如此多劳动力的涌入,直接导致了原本的管理层有些不够用,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干活。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接受过王沉初级数学教育的底层管理和工匠们就算想荒废遗忘掉王沉传授的知识,只怕都是做不到的。
“这场旱灾涵盖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王沉看了一眼咸阳城外已经开始龟裂的大地,不由叹息道:
“而且影响程度也很深。虽说关中的关中的平民们可以到郑国渠的工地上去做工换取食物,但是秦国何其之大?人民何其之多?其中真正能够找到工做的,不过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罢了。更多的人其实是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危机的。而等待这些人的……只有死和亡!”
“是啊!”
郑国闻言,一脸感慨地点了点头: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人力实在是过于渺小了。只希望这场灾难能够尽快过去,明年人民能够迎来丰收吧!”
郑国的期盼非常美好,然而王沉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根据自然的规律,大旱之后往往会迎来蝗灾。
事实也确实如此,历史上在经历过秦王政三年的旱灾之后,秦国又迎来了秦王政四年的蝗灾。而相较于秦王政三年的旱灾,秦王政四年的蝗灾才是真正杀死秦国人最多的灾难。
原因很简单,旱灾发生的时候秦国多少还有一些余粮,再加上从山东六国买来的粮食,勉强撑过这一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秦王政四年就不同了,在经历了前一年的旱灾之后,秦国仓库中的存粮已经基本耗尽了,山东六国也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卖给秦国。在这种情况下,秦国大面积地饿死人也就不是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史书上对这一年的记载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岁大饥”,然而其背后隐藏的悲剧,却是任何一人心智正常的人都接受不了的。
明年的灾情比今年更加严重,但是偏偏王沉对此却毫无办法。毕竟他不是神仙,没有办法从土地中变出粮食来,也没有办法将那些蝗虫扼杀在虫卵的状态。在这个没有杀虫剂的年代,人们面对蝗灾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跪地祈求蝗虫赶快走,给自己留下一口吃的。
“前路茫茫,我能做的,又有多少呢?”
看着陆陆续续从城中走出,准备上工地上做工换区食物的咸阳居民们,王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奉公此去信梁,可是要再建学院?”
许是离别的氛围过于伤感,郑国换了个话题说道:
“左右你在信梁也要守孝三月,不若直接在信梁开设书院,教导当地和孩子和周围的士人。信梁地处三川,距离楚国韩.国魏国都很近,只要你能在那里打出名气,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铭传天下啊!”
“小子如今,不是已经铭传天下了吗?”
王沉闻言,不由开玩笑道:
“一个兵不血刃就从赵国手中夺取河东五城的大功臣,就这么被小子用一席话语给说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子的恶名只怕早已传遍天下了吧。”
“这不一样,甘罗乃是奸细,他的死并不是你害的,而是自己导致的,大王下的令,与你却是没什么关系。你如今在列国之中最主要的名声还是钻研了算学,只要你肯在信梁开设学院,向天下人传授自己的学问,我可以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学院就会挤满来自天下的士人。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怕自己没有名声吗?不出意外的话,你将会成为天下间最后的百家巨子,成为与孔子商君他们齐平的存在!”
对于这个时代的“文化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巨子”的称呼更加吸引人的了。因此在谈到相关内容的时候,郑国整个人立马变得亢奋了起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几十岁高龄的老人。
“或许吧!”
王沉闻言,微微一笑。回乡开办学院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不过优先级没有那么高罢了。相较于开办学院,如何增加信梁当地的抗灾能力,确保当地的人民可以顺利度过接下来漫长的两年,才是他如今的当务之急。
“时候不早了,大父的遗体还在家中等着,小子就不多做停留了。就此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王沉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随即朝着郑国行了一礼以做告别,而后便转身带着家臣们朝信梁的方向行去。
“一路慢走!”
郑国朝着王沉的背影挥手喊道。
……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人。
哪怕如今旱灾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秦国,但是秦国的秩序却依旧没有崩溃。通往关东的道路依旧畅通无堵,唯一不同的是,相较于几个月前,如今行驶在秦国大路上的车辆大多运输着粮食,而不是其他的货物。
海量的粮食被源源不断地从关东运往关中,以解决秦国的当务之急。运输粮食的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与道路两旁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形如枯槁的本地农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错,虽然都是秦国的领土,但是关中的优先级肯定是要高于其他地方的,毕竟那里才是秦国的核心所在,组成秦国基本盘的各级军官都居住在那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三川郡也是秦国的领土,哪怕三川郡也遭受了严重的旱灾,但是秦国依旧选择从这里征调粮食,将其运往关中,以确保关中不会出乱子。
至于三川郡的这些子民,则是在某种意义上,被秦国的高层给直接抛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