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火炮开启前的一个时辰。
一支奉命守在火炮附近的部队遭遇了袭击,双方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冲突,而袭击者是来自内部。
因为严格的审查机制,让不得不借助人类身份进入此地的鬼们暴露在了视野里。
随即守军方面叫来了增员,而另一处的地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这两起袭击一前一后,前者有种悍不畏死般,吸引来了大部分注意,而在随后的一场突袭中,敌方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支守备军上。
那支部队在本部被偷袭的时候就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但没有将军的指令,这支作为火炮西面的驻扎部队哪怕看着友军惨死在眼前也决计不能多挪一步。
为的,就是防止阵型变换中,丢失一部分重要的法阵核心区域。
火炮是由朝廷官方通道运输,采用的是分解后再组装的形式。
架设完毕后,盛放火炮的是一个可以移动的木制平台,作为随时可以转移的有效工具。
负责火炮安全的,除了卫延武亲点的军营之外,道门中的方道长也隐身于此。
当前门试图渗透进来的奸细被歼灭,位于火炮营地正中心的方道长遥遥的叹了口气,旁边有随行的道童不解道“师公,您是在为我方将士们的伤亡感到惋惜吗?”
那个眉目和蔼的老人只揉了揉自家徒孙的脑袋,他轻声道“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呢?我只是可惜,原本是不该有这么多人去悍不畏死,这都是我天底下的好儿郎啊。”
道童显然还无法理解,在以前,地府曾与道门亲密无间,二者算是相辅相成,以至于很多时候,想上天求个职位不得的道门真人都纷纷转去了地府谋得个一官半职。
现如今,人间大战,那些曾经的先辈们虽有的不愿出战,但仍有一些人与过去一刀两断。面对道之一途上的故人,如何能不让这位历经风霜的老人不惋惜不哀伤呢?
“西侧铁奔营遇袭!”
一声喝令传来,方道长转身望向西侧不远处。
那里,阴气肆意。
大半树林被笼罩在了阴影里。
随着战场局势上的变化,突袭的那支部队,也被处理,人们抬着伤员一个个的往营地里搬。
方道长有些医术傍身,随即也加入到了治疗伤员的队伍里。
他来到营地,目睹这帮被邪物阴物所侵染的伤员,他们中,有的手臂被人啃咬如今黑气顺着脉络一直向上。有的大半个脸都糜烂,这种的一般都救不活。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模样的娃娃兵在那痛苦哀嚎着,负责帮他包扎的是一位老兵。二人一起用力,随着老兵手上力度加大,一截断裂开的兵刃碎片从他大腿深处被人拿了出来。
少年痛的咬紧牙关,他脸涨的通红,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而那痛苦却丝毫不能被缓解,同时伴随着一阵火药声响起,少年终于是忍不住的哀嚎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结束了!”老兵手法老练的处理起烧焦后的灰烬。他把被火焰灼伤后的伤处简单清理了下,继而从随时带的药膏上挤了点出来,和着土布帮少年包裹起伤口。
在火药诞生后的这些岁月里,人们意外发现,被烈火炙烤过的伤疤竟然能奇妙的止住鲜血。于是,经过多番尝试,最终研制出了这样一种紧急处理伤势的办法。
道士的手法更为传统,他按住伤者的伤口,用穴道止住鲜血。继而在对方的后脑位置重重按压几下,对方便会昏睡过去。随即,道士们便开始了手术。
军营里,治愈率并不高,有些人在治疗的过程中便会痛苦着死去。而就算是能侥幸活下来,多半也都会落下个残疾。
战争对于人民的意义往往就是如此。
方道长在来到营地之后,先是被眼前的惨状给震惊到了,随即,他开始忙碌,但随即逐渐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身边的道童眼前突的一花,继而身子踉跄着往后倒去。
“师…师公”
方道长也开始感觉到有些问题,他赶忙停了下来,而就在他回身望时,发现,大多数来救治的人中,都开始出现身体上的晕厥。
有的人鼻子上冒出了鲜血,有的则一头钻到了桌子地上不省人事。
“小童…”方道长伸手要去抓自己那徒孙,突的感觉到心口有股恶气正在往上涌。
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些伤员本身是带着某种疾病。那是一种短暂且恶性的瘟疫,能让接触者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传染上继而应发症状。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方道长一边用真气压制着体内的毒素,一边站了起来,他开始对着场上众人进行调度。
“到我这儿来!”方道长说出这句话时,眼睁睁看着几个面色蜡黄的士兵突的往地上哇出一口鲜血。
很快,火炮营地里发生瘟疫的这件事就传了上去。
按照惯例,所有瘟疫感染者都需要被隔离,有的地方严酷一点的甚至是要直接烧死感染者以防继续传播。
而此时大战在即,又是大军中最为重要的火炮营地,且不说不能放弃,就算想要放火去燃烧,一旦把周围的火炮点燃,到时候整个军阵都得被炸上天去。
此举,乃是地府的一招毒计!
卫延武在得知此消息后,勃然大怒。他连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的传令兵也是胆寒。
“方道长在里面是吧?让人去确认他的情况,我要和他直接对话。”
卫延武吩咐完,身边有谋士进言道“将军,此举虽是敌军阳谋,但我们未必不能借此发作。”
卫延武闻言轻咦了一声,他问“何解?”
那谋士道“此计,敌方必然认为我方火炮短时间内无法启用,然而,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见卫延武若有所思,他继续道“疫病在即,但尚需要发动的时间,我们可以让里面已经感染了疫病但暂且无碍者继续操纵火炮。只要我们发动的及时,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听到这话,卫延武眉头一皱,他厉声呵斥道“你这是想让那里面几个营的士兵都死在里面!”
在疫病发生之初,只要得到及时的救助,一般存活率都不会太低。然而依据情报,这场疫病来势汹汹,如果在染病的前提下依旧保持原地待命,那么能有多少人活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谋士闻言,当即跪倒在地,他目光如炬,双手置于头顶上,道“此乃天赐良机,若是以数营将士生死便可取胜,某死不足惜。”
言已至此,卫延武长叹一口气,他摆了摆手示意谋士起身,随即外面有士兵进来,禀报道“方道长已经答应,于一处高低错开的平台上远见将军。”
那谋士又看了眼卫延武,后者眼眸里略过一丝忧虑继而他眼神坚定道“好,带我前去。”
士兵领了命后一路前行。
…
邓州城内。
煞盘开启,但只有一次的机会。
摆放在祭台上的贡品纷纷消失不见。这也预示着召唤完成,相应的,来自附近其他阴帅的势力也都在往这边赶。
作为最前沿的一线,邓州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点,如果这里被人攻破,那么接下来,朝廷军无论是急转直下包围隋城还是分兵直往夺取玉都都显得极为顺畅。
且有了一次成功夺取城门的经验,接下来,其他阴帅所镇守的城池就不得不改变布局和策略。
这场博弈,对于交战双方都有着显著的意义。
伴随着烟雾弥散,秘先生满脸阴沉着呆立在那祭台前。
就在刚刚,他被恐惧所支配,提前打开了这轮祭台,然而,结果却并不理想。
由于张福生的位置离城中尚远,白虎尊上投射到那片区域的力量被稀释了不少,至多只能干扰到对方的行动,无法直接狩猎他。
那里,是白浅大人的所在,秘先生记得,守在外围的还有一支百人规模的亲卫军,领头的那家伙虽然他很讨厌,但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在张福生这三个字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他甚至明知张福生可能已经与白浅交战,但自己却没勇气前往。
生死和爱情他还是分的起孰轻孰重。
“幽月呢?他现在跑哪去了?”阴沉着一张脸,但很快,一声巨响将他烦躁的情绪彻底轰乱。
城门口,那故布疑阵的鬼卒们不断变换着方位,借此来误导敌方的攻击方向。但朝廷军并非没有解决掉办法,即拉入一支军队,以肉身入内,信号为引,届时看着天上信号,火炮锁定,只等一气呵成。
而现在,敌军很显然不该能启动火炮才是。
根据他的布置,那些潜藏在敌营附近的敢死队设计出的方案中,有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此方案虽然不能彻底损毁,但至少能给他们再拖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其他城的援军赶到,届时邓州城外之围可解。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敌方竟然不顾将士生死,强行启用火炮阵地,如果情报不假,这一开战,至少半天的时间内,火炮是停不下来的。错过了这半天最佳治疗时间,即便是真人来了也没得医治。
…
邓州城郊,红楼地下一层。
一座楼想要建高最为关键就在于地基是否稳固。
地下一层,甚少有外人来访,也是因为白浅向来懒得捉人受罚,反正也有大把大把的闲人愿意帮她出这个头。
尹仲原以为自己会像只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曾想,那几位一脸淡漠的女俾架着他一路往下,随手就给丢在了这地下漆黑的屋子里。
“好歹给留盏灯啊喂!没人性!”
诺大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嘶吼以及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之后再无其他。
又喊了几下,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后,尹仲试探着摸索了几下,他发现,这里虽然阴冷,但周围的地面并不潮湿也就是说这里的岩石密闭的紧,周围应该不存在脆弱的石层。
从身上摸了摸,好在对方并没有没收他身上的物件,从兜里掏出个打火石,他小心撕了截衣服下来,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打起火星来。
尝试了好一会儿,尹仲才把火生上。
有了光,周围的一些环境才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在尹仲的视野里,大片大片的区域仍是被黑暗所笼罩,一小点摇曳的烟火,至多只能看见周围一丈两左右的范围。地面是石制的均匀的表层,抬头往上也是同地面一样。
尹仲四下摸索着,借着那点星火,他看见来时的方向上已经没了那层楼梯,仿佛那里从始至终也只是一面同地面和墙顶一模一样的石壁。
至此,尹仲这才倒吸了口凉气,他显得有些颓然,瘫坐在地上,任由那点不大的火光被黑暗所吞噬。
绝望的气氛在这间似乎是完全密闭的空间内发酵,继而,尹仲想到了一个故事。
有一种生长在迷宫里的鬼,它们没有鼻子没有眼睛,躲藏在黑暗的深处,以蒙蔽闯入者的方向感为乐。这和鬼打墙类似,你觉得你是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但实际上你的感官,你所看到的方向都和原来时不一样。
想到这个,尹仲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想象自己的面前是一条可以畅通的通道,然后无数遍给自己心理暗示,接着朝那个方向伸出手摸了过去。
就在这时,于幽暗深处,一个喑哑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种被压抑着的情绪像是被某种力量点燃。
那声音说道“好久没有生人来过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这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