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四年三月,初春时节,张正道再次来到大宋的中心,东京汴梁城。
今时不同往日,他乃京东巨盗,虽化名为张天道,但在朝廷眼中,只怕早就被摸透了底细。
是以,入城之前,张正道寻了一处偏僻所在,修整易容,将自己的脸上,抹了一层烟尘,便是那脖颈之上,亦是涂抹一黑。
“大官人,不用这般谨慎,那汴梁城,并无榜文张挂。”陆小乙笑道。
张正道摇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城里耳目众多,被人识破身份,非同小可。”
这东京汴梁城,可不是寻常州府小城,那般容易被打破,若是在城里被抓了,只会是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没有活命之机。
陆小乙见说,也郑重起来,学着张正道的模样,取了一把尘土,抹在自己的脸上。
两个人乔装打扮片刻,直弄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模样,又换上一身简朴服饰,这才牵着马,等到城门快要关闭之际,方才随着人群进城。
但见三市六街,朱翠交辉,亭台楼阁,管沸歌台,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挥舞手中锦绣,招呼公子王孙买笑,更有那楚馆秦楼,无限风流歌妓,吹拉弹唱,引得宾客纷纷拍手称快。
“唔……”张正道吸了一口这汴梁城的纸醉金迷气息,睁开双眼,方才笑道:“走,去那酸枣门外。”
陆小乙道:“去那里做甚?不如去寻韦贵兄弟,为大官人接风洗尘。”
张正道见天色渐晚,牵着马匹也甚为不便,就熄了心思,道:“也好,带路吧。”
陆小乙便走在头前,七拐八绕,来到汴梁城西北角的一处民宅外。
此处偏僻,没有行人,陆小乙轻车熟路地推开院门,进到宅子里。.
将马匹拴在院中马槽之上,陆小乙请张正道进到正堂。
昏暗灯火,两个汉子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见有进来,倏忽惊醒。
“什么人?”一个汉子低声问道。
陆小乙回道:“是我,小乙!”
那汉子闻言,将桌上的灯火举了起来,来到近处,照了照,而后皱眉道:“不像!”
陆小乙想起自己脸上涂抹一黑,便道:“鬼三,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韦贵兄弟呢?”
那人见说,回道:“韦贵哥哥,去了鬼樊楼,还不曾回来。”
陆小乙吩咐道:“去收拾一间房屋,与我这位哥哥休息,再准备些吃食。”
其中一个汉子道:“小乙哥稍等,我这就去。”
那汉子进到内堂,去收拾房间。
张正道则是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灯火昏暗,看不太清楚。
请张正道在那侧位上坐了,陆小乙道:“大官人,且先喝口水。”
张正道饮了一口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小乙道:“这里是一个鬼差的住所。”
陆小乙看了一眼另外一个汉子,低声道:“先前我们帮了那个鬼差的一些忙,因此才可以在此歇脚。”
张正道点点头,不再言语。
又等了片刻,先前那叫鬼三的汉子返回,道:“跟我来吧。”
张正道二人便跟在他的身后,去往后堂。
越过一段回廊,便到了一处安静宅院,进到院子里,鬼三道:“就是这里,不要乱闯。”
陆小乙笑道:“我自然清楚规矩,再准备些吃食。”
说完,陆小乙从怀里摸出些散碎银两,塞给鬼三。
“一会儿送来!”鬼三收了银子,转身离去。
陆小乙推开房门,请张正道进屋。
屋中点着灯火,也有洗漱之物,想必是刚刚鬼三准备好的。
二人洗去身上尘土,坐了下来。
屋中没有外人,陆小乙介绍道:“大官人,那鬼樊楼,听说有三位鬼王,只是无人识得真面目,也不知藏在哪里。”
“鬼王?”张正道笑道:“鬼樊楼,鬼樊楼,想不到还真有鬼。”
陆小乙继续道:“三位鬼王将整个鬼樊楼瓜分一空,听说每个鬼王座下,都有十数位鬼将,鬼将下边,又有数百上千的鬼兵,维持着鬼樊楼的秩序。”
“这鬼差又是何人?”张正道问道。
陆小乙答道:“鬼差,便是游走在汴梁城与鬼樊楼之间的人,为鬼将效力,接引地面上的人,入鬼樊楼。”
“有句话说道‘宁惹鬼兵,莫惹鬼差,这些鬼差在汴梁城和鬼樊楼都有些能量。”陆小乙道。
张正道点点头,了然于胸。
看来鬼王是地下秩序的掌控者,麾下有鬼将、鬼兵,又有鬼差,游走黑白两界,从中渔利。
陆小乙又道:“大官人,我和韦贵哥哥,也只是到过鬼樊楼一次,也没敢深入里面,只是在外围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那鬼樊楼乃是一座地下城,庞大无比,纵横交错,若为熟人带路,不一定能走出来。”陆小乙道。
“这汴梁城乃是七朝古都,地下城叠着城,因此才有这地下城的出现。”张正道说道。
陆小乙不懂这些,只是觉得鬼樊楼颇为神秘,其繁华程度,也不输于地上。
这时,鬼三端着一些酒食入内,放到桌案上,道:“只有这些了。”
陆小乙道:“有酒有肉便好,多谢鬼三兄弟。”
那鬼三摆摆手,随即离去。
张正道与陆小乙简单用过饭食,又打了一些水,洗漱一下,便在此间歇下了。
此地颇为幽静,张正道一觉睡到天明。
刚推开房门,便见陆小乙早已起来,正在院中演练拳脚功夫。
“大官人,你醒了?”陆小乙收住身势,过来见礼。
张正道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想起自己那早已荒废的枪棒之术,不由得有些汗颜。
“我去准备些饭食。”陆小乙进屋,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去到前面准备早饭。
张正道则是见院中有口水井,便打了一些井水,洗漱一遍,坐在房中等待。
等陆小乙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壮汉,正是韦夫人的家将韦贵。
这汉子憨笑见礼道:“官人,我家夫人可好?”
张正道见韦贵脸上平添几道伤疤,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点头道:“夫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