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花荣惊的是,这梁山泊主好大的胆气,竟敢带兵劫杀外国使节。
林冲惊的是,寨主哥哥竟然将如此机密之事,透漏给朝廷官员。
吕方则是震惊张正道的霸气,不愧是梁山泊主,敢作敢当,豪气干云。
张正道微笑道:“我收到探报,一支高丽使团,将在登州上岸。这高丽本是我大宋藩属国,世代国主皆由我大宋册封,可是自仁宗朝后,高丽却断绝了与我大宋的朝贡,虽然神宗朝又恢复朝贡,但这高丽竟一国事二主,以辽国为正朔,其心可诛。”
花荣听得糊涂,心中暗想:“这等国之大事,与你一个占山为王的贼寇,有何干系?”口中却问道:“弟愚钝,不懂得这朝廷之事,兄长为何不远千里,远赴登州劫杀高丽使团?”
张正道自顾吃下一杯水酒,然后才道:“不瞒贤弟,我梁山弟兄,拼死在高丽打下几个山头,占了一些土地,又移了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过去。这高丽使团,是来大宋告状的。”
花荣一脸震惊之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钦佩道:“兄长当真是好大的手笔,竟在高丽占山为王。”
张正道半真半假道:“自打我梁山竖起‘替行道’、‘赏善罚恶’两面旗帜,投山的百姓络绎不绝。我梁山虽有八百里水泊,但也养不住这些百姓,因此才在高丽占了些可以耕种的土地,为这些百姓谋个活路。”
花荣听后,肃然起敬,竖起拇指,叹道:“兄长高义,莫占了高丽几个山头,就是占了它几座城镇,养我朝百姓,也是应当。”
此时,宋人皆以朝上国自居,高丽国,实属蛮夷尔。
神宗在位时,大宋与高丽复交之时,明州知州曾巩,赶上迎送高丽使团。
他对高丽这样看待:“窃以高丽于蛮夷中为通于文学,颇有知识,可以德怀,难以力服。”
曾巩其人,乃是支持神宗变法的新党,这等人物亦是如此看待高丽,可见宋人心中对藩属国的骄傲。
张正道摆摆手,叹道:“我虽落草为寇,但亦是靠百姓奉养,为他们找条活路,也是分内之事。此次高丽使团,在登州靠岸,是想要到东京面见赵官家,请求朝廷出兵剿灭梁山。”
“为了山寨弟兄们,以及数万百姓得以苟活,这才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为之。”张正道再次叹了口气:“我梁山虽有八百里水泊可为屏障,但是面对朝廷大军征讨,亦是无计可施,恐有灭寨之险,只有在登州劫杀了高丽使团,方才能免此大患。”
花荣听得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他虽为清风寨知寨,但对绿林中事,知之甚详,尤其是对突然崛起的水泊梁山,钦佩不已。
“九霄神龙”张道的威名,凡是受过梁山恩惠之人,无不交口传颂。
在这京东西路、京东东路等地,梁山泊主之名,要远远盖过沧州“旋风”柴进、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等遮奢人物,甚至比那如今纵横四州三十县的河北田虎,更有声威。
花荣道:“兄长护佑一方百姓,当真难得。弟来惭愧,身为清风寨知寨,却连这清风山上的贼人,都剿灭不掉,只能把守住此处,不教远近强人把青州搅得粉碎。”
吕方与花荣吃了几杯水酒,对这年少军官颇有好感,二人年纪相仿,脾气秉性又都相合,因此开口了句玩笑之语:“我家哥哥亦是强贼,花知寨莫非也想剿了?”
花荣笑着摇头道:“兄长自不能与清风山上的贼人一概论之,梁山好汉,义字当头,从来没有听过做出打家劫舍、危害百姓之事,那清风山上的贼寇则是不同,打劫往来客商权且不提,那两个山大王竟还活剥人心肝,做醒酒汤吃,当真是丧尽良。”
林冲闻言,怒道:“这等贼人,须要千刀万剐,拦路打劫,伤人性命,已是犯下罪孽,安敢活剥饶心肝,来做那解酒汤。”
“哥哥,林冲愿意助花知寨一臂之力,除掉清风山上的贼人,还一方百姓安宁。”林冲满脸怒气,起身请命。
吕方亦是不甘示弱,起身叫道:“算弟一个。”
张正道伸手示意他二人坐下,道:“此事不急,待解决燎州高丽使团之事,再行计较。”
花荣抱拳道:“不敢劳烦林教头,弟已上报青州府,慕容知府已派了本州兵马都监黄信,协助弟破贼。”
张正道问道:“这黄信可是唤作‘镇三山’?”
花荣回道:“兄长明鉴,黄都监武艺高强,威震青州,因治下有三座恶山,因此大家唤他作‘镇三山’。”
“这黄都监的师傅,便是本州指挥司统制秦明,因其性如烈火,故而唤作‘霹雳火’,善使一条狼牙棒。”花荣将青州两个有名望的军官一并介绍出来。
张正道却问道:“那慕容知府又是什么来历?”
花荣回道:“慕容知府,双名彦达,乃是今上赵官家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出任青州知府。”
张正道心中有数,不再相询,端起酒杯,又与花荣等人对饮,闲聊些江湖趣闻。
及至宴席结束,张正道又想起一事,开口询问:“贤弟可知道青州有一位唤作‘险道神’的郁保四?”
花荣思忖片刻,摇头道:“兄长勿怪,弟不知这一号人物。”
张正道笑道:“若是他日碰到这人,可传一句话给他,我梁山大寨,缺少一个把捧帅旗的好汉子,他若有意,可来投山。”
花荣记在心中,答应道:“弟日后碰到此人,定将兄长嘱托带到。”
四人贪杯,饮得醉了,花荣家中屋舍不够居住,浑家崔氏便唤来自家相公手下的几个梯己人,搀扶着张正道、林冲、吕方三人,去往寨子中的营房睡下。
次日一早,花荣来到营房处请罪,言:“招待不周,还请兄长勿怪。”
张正道洗漱一番,笑道:“叨扰贤弟,已是万分感谢,安敢言怪罪二字。”
花荣将手中擦脸巾奉上,问道:“兄长,今日可是要继续赶往登州?”
张正道接过毛巾,擦掉脸上水珠,沉吟片刻道:“暂且不急着离去,贤弟若是有闲暇时间,陪我入青州城走上一遭,如何?”